不能让郯王殿下觉得自己啥都不懂!
张孝嵩脸上假装赞同,实则内心却开始忐忑不安。
他在桥东村遇到过郯王,也知道这位殿下曾经跟薛三郎学习过一段时间,但他没想到郯王竟然学到这个程度啊!
他这两天来见郯王,发现这位小王爷不是在练功就是在读书,临近三更还在谢谢画画,这作息时间跟他在桥东村参观的时候差不多,你说你一个亲王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现在可倒好,拼命的效果出来了,他还是进士及第的监察御史,自诩文武全才呢,现在连人家王爷说什么力都听不懂,真是后生可畏。
这一瞬间,张孝嵩忽然生出了一种紧迫感。
他以前对自己的一身本领还挺满意的,所以总想着要杀去边关展示一番。
现在看,他可能距离真正的“本领”还差的远,就像郯王李琮会计算弓箭的张力,他就不能,他只会使用蛮力。
学,还是得学啊!
有了这样的认知,张孝嵩对李琮在恭敬之外就又多了一层钦佩。
看来这位郯王是真有想法的,安西军器监有他在肯定能复建起来,至少都护府的武器问题有希望解决了。
“薛先生说他在玛扎不坦城等人,顺便会把神臂弓的图纸绘完,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张孝嵩提议道。
“不如我陪着殿下一起去看看吧。”
李琮也正有此意。
张孝嵩是得了他爹的特许的,许这位监察御史在安西都护府可以便宜行事,甚至不用向上奏报,所以真较真起来他也没办法控制张孝嵩。
好在张御史在桥东村跟他有一面之缘,又十分推崇薛三郎,这一点两人倒是十分有共同语言,能说到一个地方去。
于是他欣然应允,与张孝嵩一起骑马来了玛扎不坦城。
一进城门他们就看到几个军兵正抬着个门板,门板上还躺着一个西域部族打扮的人,而他俩要找的薛三郎正在站在不远处。
“薛先生,你这是……”
薛大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还拎着修驴蹄子的刀呢,这形象的确有点可疑,连忙解释道。
“啊,我这不是摆……等人,等人呢嘛,闲着也是闲着,我摆个修蹄子的小摊。”
他见郯王李琮和监察御史张孝嵩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连忙绞尽脑汁给自己找补。
“啊,主要是收集风土民情,了解西域商路的情况。”
他顿了顿,指着门板上那个疼的满头大汗的拔汗那亲卫说道。
“你看这不巧了嘛,我今天出摊的时候顺手就把他给救下了,他说他是拔汗那王的心腹,现在拔汗那已经打起来了,叛军要攻占王宫,拔汗那的王拍他出来找咱们求援。”
“他这跑了一路挨了不少截杀,是吐蕃干的,拔汗那现在还有大食人的军队,大食和吐蕃联合了,扶持了一个新王。”
啊?!
听他这样说,李琮和张孝嵩尽皆大惊失色。
已经反了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还有大食和吐蕃,怎么他们两家也掺和进去了?大食还出兵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张孝嵩紧皱眉头问薛大壮。
薛大壮一指门板上的亲信。
“他刚才说了,这两位军爷都听见了。”
李琮和张孝嵩都来了,那两个军兵哪还敢自称军爷,连连跪下磕头说担不起。
但也证实薛大壮说的都是真话。
“拔汗那兵变,遏底波败退,大食和吐蕃这是要先侵吞我大唐的属地啊!”
李琮一拍巴掌。
“无耻大食!之前还遣使者来长安结盟友好,结果翻脸就背刺,真是无信无义!”
张孝嵩则是忽然有种宿命感。
就在不久之前,也是在这座玛扎不坦城,他曾与薛三郎面对面,讨论拔汗那内乱的问题。
当时他在烦恼如果内乱发生大唐安西都护府到底应不应该出兵,薛先生让他遵从自己的内心,他回去辗转反侧,最后的结论还是要救。
不救,大唐之威危矣。
然后几天后同样是在玛扎不坦城,薛先生出手救了前来求助的拔汗那亲卫。
听那两名边军说,如果不是薛先生用了神奇的方法让人恢复了意识,这么重要的情报很有可能随着此人重伤昏迷而被湮灭,大唐在这场动荡中将陷于被动。
张孝嵩都能想象得到那个结果——安西都护府没有收到遏底波的求助,遏底波即便运气好逃出升天,安西都护府也要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拔汗那的反叛,没有补给、没有战备、兵力不足,北边的后突厥默啜可汗虎视眈眈,西域诸国都在等待大唐的反应。
如若不救,便是连环崩盘。
如若出兵,匆忙应战,胜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