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哭能怎样,桥东酒坊不肯再收高价粮。粮商们观望了几天,终于有人熬不住,开始降价卖粮。
还能怎么办呢?他们只是想来赚一波,运都运来了还能囤着不成?
大粮商能挺住不降价,但他们不行,他们只是小粮商,现在降价往外卖粮,算上损耗还能有点赚头。
有人开头就有人跟随,一个两个三个,降价的越来越多,城里的粮价天天都在刷新低。
恐慌的情绪开始在粮商中间蔓延,当然最恐慌的还是许家和马家,因为他们两家都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后期收粮的成本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价格。
“阿耶,咱们降价吗?”
许宝丰急匆匆地跑进正院,脸上是遮掩不住地焦急。
“今日秫米的牌价已经到57文一斗了,儿回来的时候还有喊52文的,现在若是以50文一斗放粮,还能……”
他话还没说完,身上就狠狠挨了亲爹的一拐杖。
别看许老爷子年事已高,但他打人的力气可一点没减少,这一拐杖抡得格外凶狠。
但打儿子和打姬妾毕竟不能一样,是以许宝丰虽然挨了一下,但也只是疼得呲牙咧嘴,还一脸憋屈。
“阿耶?”
“卖什么卖!?现在的价也卖得?!”
许老爷子气得心直突突。
“现在全城都盯着咱们家呢!你信不信你前脚喊出50文的价,后脚人家就能跟你还25文?!而且咱们家囤了多少你心里没数吗!?这么多的粮食要是一起放出去,第二天全城的粮价就得放回十几文,你算算咱家的家底还能剩多少?!”
“可是,要是不放……”
“急什么,越是这时候就越要挺住!”
许老爷子用力地敲着拐杖。
“马家不是还没动吗?!大头都在咱们两家,那些外面来的游商根本不足为惧,只要马家不能挺住……”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粮号的大管事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脸色铁青,脚上的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许家父子俩的心中顿生不祥的预感。
“老爷!大爷!”
管事的声音中还带了哭腔。
“大事不好了,马家已经开始开仓放粮,挂牌22文一斗,都是上好的麦子!”
什么?!挂牌22文!
许老爷子两眼一翻,瘫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第85章系统你没搞错吗?!
马家的粮庄带头降价,海州城的粮价便如雪崩一样,一泻千里不再回头。
之前卖粮的那些外地粮商倒还好说,因为出手果断所以多少还赚了些幸苦费。最亏得要数许马两家,手中囤积的大量粮食要入市,一时半刻上哪儿找能接盘的人?被狠狠压了一波价格。
许宝丰原本是没想这么快就卖粮的,毕竟粮食放在仓库里一时半刻也不会坏掉,熬过这阵风头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
但马家先沉不住气了,马家大量抛售手中的囤粮,粮市的价格一天比一天走低,眼见着没有抬升的希望。
为了桥东酒坊的高价,许马两家都囤积了远超自身存储能力的粮食,家中的银钱也全都押在这批粮上。原先着能借着酒坊收粮大赚一笔,结果遭遇张说背刺,不但粮市价格暴跌,而且还要承担粮仓的租金和每日损耗,连名下粮铺的正常经营都出现了问题。
许宝丰实在熬不住,最后也只能跟着卖粮了。
他父亲许老爷子因为急怒攻心而一病不起,家中一应大小事宜都靠他张罗,也就几天的功夫,整个人便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起来。
他连夜上京去走门路,但张说此人滑不溜手,之前忽悠他和马天佑的时候没漏半点把柄,跟桥洞酒坊的小道消息都是他们自己打探出来的,人家自始至终就没提过一个字儿,当然也便算不得欺诈。
而之后海州府平抑粮价,张刺史也是明说之前定高价是为了吸引粮商运粮的阳谋,想拿这事儿治张说滥用职权根本不挨边。被吸引来的外地粮商其实也没赔钱,只是赚的不如囤积居奇那样说,而海州城的百姓则是交口称赞说张刺史人精明强干有办法,朝廷说不定还得给张说一个表彰。
于是,只有许马两家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许宝丰这个气啊,可还能怎么办呢?
之前他们家信誓旦旦地跟官府哭穷说没粮,现在不得不一口气抛了大半,不被治个欺瞒之罪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至于家底……许宝丰看得清楚,这位张刺史的心可是黑的透透的,许家这回要不出把大血,他们一家老小多半要去吃牢饭。
他在长安转悠了七八天,终于讨到了一个靠谱的主意,说要跟张刺史献粮。
许家能在海州横行这些年,京城里肯定是走通了一些门路的。许宝丰愿意献粮,拿出来的数量又十分有诚意,张说很痛快便答应了。
于是海州义仓再度充盈了起来,有大半得益于许马两家的“献供”。
至此,海州“粮荒”暂告终结,城中粮价归于平稳。
张说度过了上任刺史后的第一次大危机,心情大好之下,给桥东村薛三郎的酒坊批了一批上好的平价粮。
当然这批粮都是许马两家连夜送的,在许宝丰献粮保命之后,马天佑也有样学样,拉了几批粮食送去海州义仓。
当然这些肯定不够,两家在海州经营多年,鲸吞蚕食也不知多少利益,张刺史肯定要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都吐出来。
许老爷子一病不起,每日在榻上胡言乱语,似是得了癔症。
伺候他的下人们时常听到他在尖叫,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不分日夜,听的人毛骨悚然。
“怕不是见了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