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好快啊。
那时候的叶幸司可能是二十八线的明星,却是一流的演员。
记忆交织重叠,混乱的掺杂在一起,俞悄在胡思乱想中结束了与万洋的通话。
正准备驱车离开,又一条微信消息蹦了进来。
俞悄随意地望过去,出现的却不是万洋的头像。
叶幸司:等着我。
到底要等什么。
俞悄在心里嘀咕着把车开出去,驶过两个路口,突然刹车拿起手机,给叶幸司打了一个字的回复。
俞悄:啊。
两个月后,叶幸司影视公司上市,发布《五个故事2》的定角公告。
他招募了一批被网络时代所淡忘的实力派老演员们,同时大胆启用怀揣表演梦想的年轻演员,他本人却没有参与拍摄。
第二年,蛰伏了十个月的叶幸司突然放出电影海报:《那一年》
——他去拍了一部以九十年代下岗潮为背景,讲述一个家族在时代动荡下,种种机缘巧合中所发生的黑色故事。
叶幸司在《那一年》中所扮演的哑巴二哥,木讷漠然,因工伤失去了半条胳膊。
他在风雪中载着妻子去卖|淫赚取生活费,一路无话。在妻子跟着两个男人进入矮小的房门时,他张了张嘴,发出一道茫然的气声,下意识伸手去拉人。
原本该是手掌的位置,变成空荡荡的袖管,无力的擦着妻子的手肘滑下去,叶幸司怔怔掉下的那颗眼泪,被铺天盖地地剪辑。
《那一年》在网上引起巨大反响,却在上映三周后被全平台下架。
直到第三年九月,《那一年》杀破重围,突然出现在国际电影最高典礼的颁奖台。
俞悄是被小蜡紧急喊去看典礼直播的。
当时他正和纪繁西在酒桌上,在为万洋争取黄疯子新电影里的一个角色。
小蜡的电话打进来两个都被他直接摁掉。
直到小蜡发来一段录频,代表着荣耀与辉煌的光柱来回切换在五副巨大的电影海报上,右边倒数第二幅,赫然是叶幸司在《那一年》里的形象。
录屏里传来颁奖人顿挫有力的宣告:“TheactorwontheBestActorawardis——”
俞悄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大理石地板上拖拽出刺耳的声响。
“不好意思,”他五指在手机上紧攥到发白,冲众人歉意地微微鞠躬,“我去打个电话。”
他跑到走廊的尽头的窗台前,夏末的夜风温热地扑在脸上,被酒店里充足的冷气中和掉,明明是凉爽的,俞悄的手心却湿到险些将手机掉出去。
“——XingsiYe!”
点开直播的瞬间,光柱定格在《那一年》的海报上,颁奖人的高呼与磅礴的背景音乐同时充满俞悄的耳朵。
镜头切向观奖席,叶幸司在众人的掌声中微笑起身,优雅地致意。
叶幸司是如何走过金光闪闪的长廊,走上颁奖台,穿的什么衣服,与评委握手鞠躬时的表情是激动还是自然,接过左槊递来的金杯时有没有复杂的眼神,俞悄都没看清。
他深呼吸了两次,才将一浪浪溢出的眼泪和心跳勉强压下去。
叶幸司的英文颁奖词简短又得体,一听就是由团队写好背熟的。
但在英文的致谢后,他突然直视向转播的镜头,弯起眼睛。
“以上是助理帮我写好的颁奖词,我相信在坐的各位兜里都有一份。”
叶幸司从西装口袋里捏出一张小小的纸条,台下哄起友善又真实的笑声。
“但对我自己而言,我的颁奖词其实只有一句:谢谢,我应得的。”
掌声与口哨声险些掀翻屋顶,聚集在顶级殿堂的演员们都无比包容,且无比赞同叶幸司的心里话。
俞悄受不了地笑出一个鼻涕泡。
这个装货。
“不过促使我走上这个奖台的动力之一,是因为我有一件事,需要在这里,向一位重要的人表达。”
典礼现场安静下来,俞悄的呼吸也在他漫长的停顿中下意识掐紧。
“我曾经做错了一件事,辜负了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对我的信任。”
“我无法解释,无法挽救,无法证明。”
“后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叶幸司缓缓牵起嘴角,对着镜头外的俞悄,轻轻摇晃一下手里的金杯。
“我明白学习之路漫漫,永无止境,戏外有戏,人外有人。”
“但今天拿到这座奖杯,对于当下的我而言,是幸运,是鼓励,应该也可以当作对我能力的一项认可。”
“我的意思是,我的演技由它证明,我不再需要通过表演爱一个人,来证明自己。”
“我的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