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哪怕她将刀锋朝上露出,他也会毫不犹豫握住她的手。
“别动。”
少年声音很轻,俨然是在恳求。
那双清隽的眉蹙着,像两道柔软的墨。
“伤口,会裂开的。”
虽然他视线微敛,神色带怯,两只眸子却干净得像是最清澈的泉,将她眼底的怀疑映得一清二楚。
“回来之后,你的头上一直在流血。我刚才帮你包扎,可你中途就醒了。”
他被她扣在自己的床铺上,动弹不得,“我,我真没想过,会吓到你。”
少年说话磕磕绊绊,语气却坦诚,目光一眼见底,不像是在撒谎。
江意衡总算相信,他方才拿着剪刀靠近,确实只是因为,他需要修剪纱布而已。
“我要收刀,”她敛起语气,“你可以松手了。”
少年慌忙撤去双手,指尖微蜷着收在身侧。
江意衡盯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才缓缓松开桎梏,膝盖从他腿上挪开,匕首入鞘。
她留意到裙子侧边用来装饰的纽扣似乎少了一个,但也不记得,原来到底有五颗还是六颗。
原本被她压在下面的少年这才慢吞吞起身,脸上挂满薄汗。
那身宽大到过分的衣服上,不但满是压褶,还沾了几道血污。
不过,江意衡并没打算为自己刚才的举动道歉。
她需要尽快确认自己受伤的程度,以便判断接下来优先处理什么。
“有镜子吗?”
话音响起时,简星沉已经下床。
他正在整理衣服的途中,两只手在身侧僵硬地搓了搓,转头望向她时,眼里浮现木讷。
“怎么,不行?”江意衡不知道这有什么难的。
除非,他不希望她看出什么。
直到她伸手探向额前,他才忽然开口:“我,不方便。”
“你要是不想给,我自己找。”
江意衡按住仍在流血的伤口,翻身下床,精准绕过他向她伸出、却顿在身前的那只手。
这是她第一次打量少年的住处。
很小。
从床边走到门口才六七步,整个屋子恐怕连十五平米都不到,甚至不如王宫里的酒柜大。
屋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床侧摆着一张堆有书本的小矮桌。
没有椅子,却有一个陈旧的布坐垫。
斜对角的小炉子上架着一口小锅,一边堆着蜂窝煤,另一边挨着水池,勉强算是他的厨房。
屋子余下的一角,是用布帘子隔开的狭小卫生间。
除此之外,屋里沿墙堆满各式废材,有空瓶罐、铁板铜片、七成新的车轮胎……
甚至连床底和桌底,还塞了好几捆硬纸板。
虽然没有明显臭味,却能闻到金属锈蚀的酸味,和陈旧瓦楞纸的灰味。
江意衡不由捏住鼻子。
整个屋子与其说是住处,不如说是个分了区的垃圾堆。
她收回视线:“这屋里,连个镜子都没有吗?”
“摔碎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少年低声道。
他的手缩进袖子,指尖攥着毛衣侧缝,视线落在被裤腿遮住的脚上。
江意衡微微沉默。
刚才巡视屋子,好像让他很没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