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躲过知野的刀,跑到北面墙壁,立刻找到一出颜色与其它处不同的小坑,用力一按——
地?面不再震颤,碎石不再落下,大阵,停了。
知野眯眼,手腕一翻,放了虫雾出来:“我不会输给你!”
“放心,输给我不丢人,毕竟你师父——也是要输给我的!”
祝卿安知道早晚会有这一遭,把二?师兄塞给他的东西,一张符篆,扔了出来。
符篆遇虫雾,无声激出黑云,所有虫子竟然全部被困在一方天地?,不得出,不得飞,好?像被精准锁定范围,如?太极阴阳鱼一般,顺着固定线路游动,慢慢圆融,然后啪一声,炸成了焦灰。
一个都没活。
祝卿安都震惊了,这么好?用?二?师兄说过,五峰山现在,只有大师兄精通‘山’之道,擅各种?符篆,大师兄这么厉害的么!
虫子,已经是知野最后手段,除非遇到生死?危机,不会拿出来用。
它们炸成焦灰的时候,知野也瞬间扑倒,口?吐鲜血,别说继续对轰了,他连站,都已经站不起来。
祝卿安走过来,眉心蹙起:“你怎么回事,这伤——”
也太重?了,短时间内,他绝对不只伤了这一次!
知野敛着眸,恨恨的,不愿看他:“你不是说了,我超越不了阎国师?这便是代价。”
救不活了。
祝卿安心中叹气,蹲下来,面色认真肃正:“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不需要我帮你杀你阎国师?”
“我托不托,你不是也要杀?”
知野冷嗤一声,沉默良久后,才又说话,语气艰涩:“不要以为你赢了我,就能赢他,他养的虫子,比我厉害百倍。”
“没关?系,我会赢。”
祝卿安不喜欢知野,但也好?像做不到,让人这么破破烂烂的,死?在他面前。
他看看左右,算过方位,用力把知野拖到东面墙壁角落:“我知道有些话现在说,已经晚了,可是知野,能把你从低谷拖出来的,从来不是时间,是你内心的格局与释怀——你在这个时间决定会我,是个正确的选择。”
知野看了眼祝卿安。
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生命走到尽头,他想见的,竟然是这个人?
分明大家彼此?看不惯,分明立场对立,分明前番也结了仇,分明他真的想杀祝卿安……可心里,似乎并不这么想。
他现在,的确感觉到了一种?平静,前所未有的安静,似乎所有不甘愤怒发泄过,认识到自己的平凡和无力后,也没什么不好?。
“我得去?外面看看,刚刚那一番震颤,不知会招来什么事,”祝卿安认真看着知野,“稍后,我勉为其难寻处穴地?葬你,你交代遗言的时间不多,可想好?了,有什么要求?”
知野挣扎一生,不甘很多,夙愿很多,可此?刻,竟觉都没那么重?要:“我好?像很喜欢梨花春的味道……在我坟前,移株梨树吧。”
梨花开的样子,也很美,像极了幼年时听到的歌谣。
很奇怪,天灾人祸,父母亲族早早离散,谁的脸都不记得,却忘不了那哄睡歌谣。
祝卿安认真答应:“好?。”
知野勉力伸手,看到自己单薄枯瘦,苍白泛青的手指,笑的咳出了血。
真的要死?了么……好?像也挺好?,所有愤慨,悲鸣,不甘,全都尘归尘土归土,挺好?。
生命的最后一刻,选择祝卿安见证,好?像也挺好?,不管看到谁,他都觉得脏,都不服气,不甘心,可这个人,是他内心唯一接受的人。
他似乎内心在呼唤,想让他看到,想让他知道,想看看他能不能懂自己……
原来,他本心是这样希望的。
“好?可惜……”
没能与你好?好?认识,我们原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彼此?可以理?解,可以互怼,可以欺负对方,也可以在脆弱的时候给予指引支撑。
知野看着祝卿安,眸底光彩渐渐淡去?:“待我赎清罪业,再来认识你。”
山风掠过深崖峰弯,拂过飞鸟翅膀,呼啸而入,不知何时,吹散了房间里的闭塞,沉腐,空气一点点变的清润起来。
祝卿安沉默良久,伸出手,拂闭知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