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现在,集中精神,想象一个会让你焦虑紧张的场景,忘掉此时此刻的身份处境,完全融入到想象的场景里去……”
Jh的面前出现了一栋楼房,从模糊到清晰,宛如调焦一般,他渐渐能看清四周,空旷的大厅、熟悉的楼梯、彩色玻璃窗……他又回到五岁,回到他在里面待了七年的保育院,那时候他还远不像现在这样能欣然拥抱孤独。他渴望亲人的陪伴和保护,也渴望同龄人之间的友情。
身后忽然传来一串奔跑的脚步声,伴随着肆无忌惮的笑声,那笑声在五岁的Jh心上引恐慌,他本能地想躲,然而未及动身就被推倒,他感觉自己像个泥团一样任人揉捏,无数双手将倒在地上的他推来推去,笑声不绝。他的头又开始疼起来。
他摒除了逃离的念头,坚持停留在眼前的状态,头越来越疼,很快从一个点扩散到一片,他出求救似的呻吟……
杨波注意到光屏上的大脑全息成像开始出现色彩变化,由象征平静的浅蓝色向黄、橙、红色激变,愈演愈烈……是时候出手了。
杨波放大位于Jh右脑的一块深红色区域,将擦除刷移入,确认执行。
一场大雨骤然落下。
Jh睁开眼睛,现恶作剧的孩子全消失了,而他置身在保育院的花园里,地面被雨水洗得亮晶晶的,湿润的空气中含有一丝泥土的腥味。
他爬起来,脸朝天,张开双臂,重新闭上眼睛,感受雨水的冲刷带来的快感。
头疼慢慢淡化,水温渐渐升高,周围的环境再度起变化,他现自己站在了淋浴房的花洒下面,温热的水流裹住他小小的身体,像极了母亲的怀抱,尽管“母亲”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字眼。
不知何时,头疼已完全消失,而他待在最后一个场景中,充满眷恋,迟迟不肯出来……
“王先生,醒醒。”
Jh倏然一震,从睡眠中苏醒,通体像洗了个澡一样舒畅。
“结束了?”他在沙上坐起,意犹未尽似的,“真想多睡会儿。”
杨波笑道:“已经睡了一个多小时了。”
他把Jh脑袋上的头盔摘下,Jh拾起桌上的墨镜,漫不经心问:“博士,你能看到我梦见什么吗?”
“不能。”
“利用脑波成像技术也不能?”
杨波又笑,“根据协议,没有得到您的许可,我是不能在您身上使用这项技术的——您需要我这么做吗?”
Jh缓缓把墨镜戴上,朝杨波咧了下嘴,“不需要。”
依然由米歇尔代杨波送Jh离开。实验室对面就是贵宾电梯,直达地面车库,Jh的车队和保镖都在那里等他。
电梯里站着三个人,除了米歇尔和Jh,还有Jh的助理张世。
在米歇尔的印象里,张世沉默得像一件摆设,不过米歇尔知道他不仅仅是Jh的助理,还是Jh的贴身保镖。
张世的左眼因受伤摘除后,植入了新型电子义眼,这只义眼功能强大,相当于一个微型信息处理中心。Jh在接受治疗时,张世就守候在实验室门外,通过左眼的“二郎神”信息系统控制几个纳米机器昆虫,检测周围环境的异常震动、噪音和影像,一旦现敌情,便可及时做出反应。
这些客户资料是米歇尔在各种渠道深挖拼凑得来的,她这么做当然不是因为有一颗八卦的心,她的理念是,对客户了解得越多,才能服务得越周到。
电梯以丝滑顺畅的匀将三人从地下三十层往地面上输送,抵达约需半分钟,而沉默总是让时间显得比实际要长。
米歇尔决定找点话题打破沉寂,“王先生,您出行总是坐汽车吗?从不考虑空中飞艇?”
Jh似乎被她的问题难住了。
张世忽然插话,“米歇尔小姐的好奇心真强。”
米歇尔有些尴尬,“恕我无礼了。”
Jh这才开口,“别介意,张先生在和你开玩笑。如果是他讨厌的人,你一个字都别想从他嘴里抠出来。”
米歇尔脸上露出笑容。
Jh说:“理由很简单,地面交通工具比空中飞艇安全。”
见米歇尔不是很认同的表情,Jh继续,“我父亲的正牌太太给他生过两儿一女,长子在开飞艇时出事故身亡,长女乘坐远途飞机时坠机,死得很彻底,连尸体都没找到。”
他耸了下肩,“另外那个儿子也没保住,骑马的时候遭遇伏击,死了。所以父亲严厉禁止我使用任何空中交通工具,或参加任何可能存在危险的活动,以免我跟那三个倒霉孩子一样提前完蛋!”
米歇尔听得目瞪口呆,她确实听说过一些关于Jh身世的传闻,称他是东华集团前总裁王导的私生子,但传闻毕竟只是传闻,没有任何官方渠道能证实这一点。没想到Jh居然这么轻轻松松说出了口。
抵达地面了,电梯门缓缓打开,一辆比装甲车还结实的改制汽车就停在门边,汽车两边各站四名穿统一服装的保镖。
电梯里的三个人都没动,因为Jh的话还没讲完。
他指指张世脸上的伤疤,对米歇尔说:“那里,知道怎么弄的吗?九年前,有人在我办公室装了液体炸弹,张先生为了救我付出了一只左眼,留下了那道伤痕,要不然你我现在不可能站在这儿聊天。”
那不是张世第一次救Jh,被大孩子推搡在地的场景重新在Jh脑海中显现,没多会儿,张世从外面狂奔进来,大吼着扑向那群坏孩子。
他们的友谊从儿提时代就开始了。
Jh最后冲米歇尔点了点头,“再见,米歇尔小姐!”
说完,他抬脚迈出电梯,沉默的张世紧随其后。
**
一结束治疗,杨波就飞身奔回自己的办公室,把门锁死后,他立刻用信息终端呼叫提姆。
提姆既是杨波在波士顿求学期间的好友,也是他在马克实验室工作时的同事,两年前杨波回国展事业,和提姆依然保持着密切联系。
“什么事啊,波波?”杨波很快听到提姆慵懒的嗓音,“知不知道波士顿现在几点?”
“少罗嗦!谁不知道你是夜猫子,不到三点不会上床。”杨波嘀咕完赶紧扑入正题,“说正经的,我问你——黎诗媛最近在哪里?”
“黎……”提姆好像突然醒过来,“哎你不是为了躲她才回国的吗?怎么,现在后悔不接受人家的热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