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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江白闻讯战况,派兵赶到安溪县,就见江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役夫。
要是一个役夫看到江面十几里全是冰冻的尸体,狰狞绝望定格在发青的脸上,好像怎么都逃脱不掉死亡洪水冰冻,尸体挣扎如树枝奇形怪状,那肯定害怕的。
但是役夫人数也多,大胜的阳气压住了死气。
全都在凿冰挖江里的尸体。
砰砰凿声一片。
每个人不见害怕,反而神色兴奋,因为挖尸体是按件计数。
十具尸体五文,这狠狠干一天可不得二三十文了。
而且,挖尸体,这些人身上都带有物品,也是挖宝贝了。
役夫热得脸一片红汗,即使对着死不瞑目冻僵的尸体也不怵,就跟江里冻翻白眼的死鱼没区别。
“兄弟,你们挖尸体干什么?”李江白下马问道。
役夫原本不打算理会,没见忙着哪有功夫说话。但余光瞥见了甲胄寒光,立马直腰道,“回千户大人,是章巡检吩咐的。”
“章巡检说要两天内挖完,除了甲胄刀具军帽军靴外,其余我们自行处理。”
章有银几人在安溪县总得有个名头才好办事。
而张县令能认命的职衔,便是这九品的巡检。
李江白明白了,章有银留着这高句丽的甲胄有什么用?难道还想上战场去混淆视听攻其不备。
他以为章有银是不会上战场的。
不过章有银这仗确实打的漂亮。
世世代代的北方人习惯了江面安营扎寨,从来没想过有危机,过于相信固有经验了。
而南方人就不同了,天然对冰面持有怀疑危险态度。
李江白带着人骑马走时,听见有些役夫在议论章小水。说他平时看着人好热心肠,真到昨天那危急时刻,竟然拔刀带民兵拦住他们去路。
不让他们走,难不成要留在安溪县送死吗。
果真平时一副菩萨心肠,一到关键时刻就露出凶恶真面目。
而他们此时还担心自己工钱会不会结清了。
毕竟昨天和章小水闹得赤急白脸了。
李江白太熟悉这些议论了,有时候为了大局只得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相比利益聚散潮来潮去,章小水逆流而上只为稳定大局,这份气魄胆量就没得说了。
李江白对那些嘀咕的役夫沉声道,“安溪城破了,高句丽一鼓作气,你们以为安市县就安然无恙了吗?唇亡齿寒,你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当务之急就是合力修好安溪县城墙。”
李江白说完也没看役夫们瑟缩的神色,打马就走了。
来到安溪城里找到了章有银。
这会儿他们正在统计战况。
“粗粗估计,高句丽五千人死了过半,岸边伏击逃上岸的近千,从江西岸逃回去的也近千。”
章有银说完这个数目,张县令和孙里正都倒吸一口气。
不敢想这五千人就城门都没打到,就全军覆没了。
张县令道,“章兄弟真的神勇才智过人啊。有你坐镇安溪城,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孙里正也明白张县令怕人修好城墙,囤好粮草军械就要回去了。
没主将坐镇这怎么行,他们都不会打仗啊,他也暗戳戳的不肯放人走。积极夸道,“虎父无犬子,您是我们安溪县数千百姓的再生父母啊。”
章有银道,“这功劳最重要的是三位水文官。我只是出个点子。组织后勤的都是你们二人。要不是他们三位水文官能把冰坝修成,我都不知道这能成。”
三位水文官激动,没想到自己的功劳也被点明了。
但也老实坦白道:
“其实我们也没把握,没修过,但是看您几位都信誓旦旦的,便觉得这事情肯定能成,就使劲儿拍脑袋想,可不能因为我们修不来,拖垮了战事。”
章有银笑道,“所以这场胜利是我们共同的努力。”
张县令道,“好好好,我定会记功重赏。”
李江白进来时,就见气氛一派喜气洋洋的酣畅。
他道,“朝廷的先锋军已经到安市县了。五千人铁骑。”
张县令喜色的脸上更加惊喜,浊泪泛光,“终于给盼来了!”
孙里正也抖着肩膀,胡子都在颤飘着,做梦都在盼啊,终于盼来了。
来了,他们就真的安全了,不用再赶鸭子上架了。
然而李江白面色并没欣喜,他对章有银道,“朝廷换主帅了,秦擎是这次先锋军总管。”
章有银没有惊讶,李岩前两天就派人告知他了。所以他才会加急叫人挖高句丽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