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看出来才怪了,”风大,方秉雪的衣角被吹得猎猎飞扬,露出清晰漂亮的腰胯轮廓,“不聊这个,小狗呢?”
出乎意料的是,周旭没有带他去那家小超市,而是停在一处小公园的外面,这里是市政前年才建的,花坛修剪成奥运火炬的形状,很漂亮,是难得的郁郁葱葱。
周旭拎着塑料袋,带着方秉雪往里走,随便聊了几句,不知怎么的,提到感情了,方秉雪说这玩意没啥意思,周旭说你别为着个烂人就放弃自己,方秉雪说都那样,周旭说中华儿女千千万,方秉雪就说你拉倒吧,一个人多自在。
公园里面人不多,稀稀拉拉的,绝大多数都聚集在最东边的空地上跳广场舞,灯光黯淡,偶尔有踩着滑板的小孩飞速掠过,方秉雪本能地观察了一圈,正想说这地也太荒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他刚才打定主意,要是周旭再提这件事,就坦白。
“那个,旭哥,”方秉雪摸了摸鼻子,“我有个情况,还没跟你交代呢。”
周旭微微扭脸:“什么?”
方秉雪斟酌了下语言:“就是,咱俩刚认识那会。”
周旭站住了,沉沉地看着他。
方秉雪觉得那天是有点过火,同性恋太惊世骇俗了,吸引完那么多的眼球后,王川拍拍屁股跑了,他这边的烂摊子还得硬着头皮收拾:“那天你下河救我,真的很感谢……”
“够了,”周旭扭头继续走,步子迈得很大,“我不想听。”
方秉雪小跑跟上:“哎你这人,你听我说完。”
他刚跟上周旭的步伐,小臂就被握住了,周旭没回头——就虚虚地往后一抓,反手拉着方秉雪:“小心点。”
前方是一片树林,里面的土壤坑坑洼洼的,散落不少碎石,是有些难走,方秉雪低头看路:“我有那么脆弱吗,还得你扶着。”
周旭说:“嗯,看这身子骨跟鸡蛋似的,颠一会儿都得散黄。”
“什么意思?”
“我说你虚呗,你可是自己说的,说身上的伤多了,可别再摔着。”
这话不对味了,方秉雪瞪他:“你骂谁呢?”
“没骂谁,”周旭淡淡的,“我说它……过来。”
已经往前走了十几步,周旭松开方秉雪,蹲下身体,把那兜子洗过的排骨打开,十几秒后,一只黑色土狗畏畏缩缩地出现在土坡旁,毛很蓬松,夹着尾巴,神态警惕。
这一打岔,就把刚才的话题揭过去了,方秉雪小心地迈过泥坑,蹲在周旭旁边,周旭用手一个个把骨头拔出来,只留下了肉。
“这只狗刚生下了崽,”周旭说,“排骨让它吃吧。”
方秉雪抱着自己膝盖,看那只狗很小心地凑上来,咬一块肉,立刻后退好几步,才慢慢地吃掉。
“那超市的小狗呢,不留点吗,”方秉雪笑着说,“那只狗丑得很可爱。”
周旭也在笑:“是的,很可爱。”
风刮得树林作响,方秉雪认不出这是什么树,只感觉树干虬曲苍劲,有一种特别的顽强感。
“它活了十四岁,”周旭把散落的骨头收拾好,“前段时间死了,已经埋了。”
方秉雪愣了下。
周旭继续:“老了后就掉毛,身上没啥光泽,不好看,还得了白内障,看不清,不然肯定过来蹭你,那只狗很亲人的。”
方秉雪说:“啊……我不知道。”
他从没养过小动物,曾经想过拥有自己的小狗,但父母告诉他,等你有能力负责一条小生命的时候,再来也不迟。
年幼的方秉雪不理解,后来慢慢大了点,逐渐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他看着周旭收拾完东西,擦手,把装了垃圾的塑料袋拎起来:“走吧。”
方秉雪跟在后面:“旭哥。”
周旭扭头看他:“嗯?”
“我刚才看见俩猫打架了,”方秉雪说,“特凶,感觉我路过都得挨一巴掌。”
“挠到你了吗?”
“没有。”
方秉雪继续:“然后我跟你说,这排骨是我没看好时间,做糊锅了,拿来给小狗吃……其实是糊了两锅,都没做好。”
周旭微微眯起眼睛,笑了下。
“还有,”方秉雪说,“我今天本来想剪头发呢,进去就开始推销,说让我烫卷毛,再染个色儿,那颜色我一看就知道会掉,以前我一个学艺术的朋友,寒假读完大学回来,头发和他家泰迪一个样,跟亲生似的。”
方秉雪又叫了一声:“旭哥。”
周旭不走了,站着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