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剪头发,算不了什么难事。
可周旭快要出汗了。
到最后,院子里变得很安静,连风都慢了下来,星光黯淡,架上的葡萄睡着了,只有打着朵的月季还醒着,悄咪咪地偷看。
周旭从屋里拿来面镜子,放方秉雪脸前:“行吗?”
方秉雪左右看了看:“可以啊。”
除了那一剪刀实在回天乏术外,周旭剪的居然相当不错,清爽,干净,完美符合他的要求,额前虽然稍有有点豁,但方秉雪随手往后捋了把,就完全看不出来了,很帅,很洒脱:“你这手艺能开店了。”
周旭心里美了:“还行吧。”
“真的,”方秉雪身上的围挡布没摘,还在凳子上坐着,“我本来想只要你别剪到我耳朵,就成,没想到效果真好。”
他今晚没吃饭,烧毁了两锅排骨,又在院子里露天坐这么久,嘴唇就稍微有点干。
“别舔,”周旭把东西放在旁边,过来解围布,“不然嘴角容易裂口子。”
他不说还好,一说,方秉雪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舔完才说:“啊,是有点。”
蓝色的围挡布散落在地上,周旭皱着眉,伸手摸了摸方秉雪的嘴:“没喝水吗,这也太干了。”
方秉雪没动,他这会的大脑稍微有些反应不过来,像是突然把插头拔了,有点卡顿,没理解周旭为什么要伸手,摸他的嘴。
就本能地接了句:“你的手也挺干的,好糙啊。”
周旭指腹上有茧子,薄薄的,有些硬,擦过嘴唇的时候拉得慌。
他看着方秉雪:“是有点糙。”
方秉雪仰着脸:“你都给我弄疼了。”
周旭说:“是给你弄疼了。”
“你干嘛呢,”方秉雪突然笑了,偏着头往旁边躲,“我说什么你都跟着说,这么听话啊。”
周旭的手还停在那:“嗯,听你的话。”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怔住,视线相接,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有一瞬,终于同时反应过来——
这是在干什么?
方秉雪像是台年久失修却强迫开机的电脑,在显示屏亮起的刹那,无数页面砰砰砰地叠加出现,点叉都来不及。
简而言之,他脑子轰地一下炸了。
跟朋友间关系再好,也不会这样凝视着摸对方的嘴,想象下都受不了,对于方秉雪来说,唯一的可能就是读书的时候同桌口腔溃疡,几个人按着他往嘴里倒药粉,这个时候才可能碰着嘴唇。
那药叫什么名字,方秉雪已经忘了,只记得接触到疮口的时候特疼,特酸爽,五官都要皱作一团。
但他现在感觉有人毫不客气地,朝他心脏上洒了一大把药粉。
太刺激了。
周旭的反应倒是平静许多,转身过去扫地,拿着扫把将碎发扫起来,扫完不算,又开始扫整个院子,就给方秉雪留个背影,方秉雪干巴巴地在旁边看着,心慌,也乱,出生入死过的人这会虚了,狼狈了,声音都飘:“那个,旭哥……”
很好,到底是多年刑警,方秉雪心跳成这样的时候都没错过细节——周旭的手指明显地抖了下,被他叫得有些哆嗦。
转过身的时候,面上倒是不显,还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干啥。”
方秉雪说:“晚了,我得回去了。”
周旭说:“哦,行,你路上慢点。”
安静了足足有半分钟。
方秉雪搓了搓脸:“你傻子吗,你骑摩托带我过来的,现在让我自己走回去?”
他说不上来,脸莫名烫得慌,这会借着搓脸用指缝看人,边看边骂,骂周旭是傻子,神经病,连这种事都能忘。
可,周旭只是呆愣愣地看着他。
无论方秉雪说什么,这人不反驳,不顶嘴,那么大的个子却手足无措的,脸很红,很傻地看着方秉雪,嘴里也只会干巴巴地迎合。
“……是的。”
“嗯,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