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旭平日里挺忙的,他心里有数,属于把工作和生活分得挺开的人。
虽然在不熟的人看来,周旭没啥生活,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需要赡养老人或者伺候老婆孩子,这种光棍县城里不少,没事的时候闲得慌,打牌,喝酒,在路边蹲着看老头下棋,混日子。
周旭不这样,他赚的挺多,把几个店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也难免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反正社会上的那档子事,他熟,手腕又狠,压得住场子,旁人见着,不管心里的念头如何滚几滚,面皮上都是敬着的,叫旭哥。
旭哥名声大,不管是好的坏的,托他办事的人就多,所以这会儿方秉雪都没抬眼,在屋里坐着,慢悠悠地剥荔枝吃。
“……谢谢你啊,旭哥。”
院子里站着个男孩,二十左右的岁数,挺白净的模样。
周旭站在屋檐下,没请人进客厅坐:“哦,没事。”
男孩笑着,又软绵绵地叫了声哥,眼神有点闪烁。
周旭表情不太好了,没敢回头看方秉雪,也没答应,这人是他一朋友的表弟,过年那会不小心惹了事,吓得直哭,朋友拜托到周旭这里,事情解决了,男孩很感谢,说要请他吃饭,隔三差五地给周旭发信息,见人不回复,才逐渐作罢了。
“我刚放暑假,”男孩笑得很腼腆,“一直没好好谢谢你,想请你吃饭呢。”
周旭说:“不用了,我这段忙。”
男孩抿着嘴:“旭哥说个时间行吗,什么时候都行,我都等着。”
其实周旭快忘记这事了,真没往心里去,但对方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太殷勤,可能在外面读了大学,年轻人追潮流,左边耳朵那戴了枚黑色耳钉,挺时髦的。
“真忙,没空,”周旭沉声道,“我是看在你姐面子上的,要谢就谢你姐。”
他不笑的时候很唬人,目光冷,眼皮也微微耷着,显得不怎么耐烦,男孩“啊”了一声,竟然眼圈泛红了,悄咪咪地往屋里觑,没等看囫囵呢,就被周旭挡住了。
这下,男孩像是明白过来,没再纠缠,寒暄几句便走了。
栓好门,周旭磨磨蹭蹭地回来,非要在沙发上跟方秉雪挤着坐,方秉雪的手被荔枝占着,吃得正开心:“嗯?”
周旭把脸往人家脖颈处蹭:“我也想吃。”
“长得怎么样啊,”方秉雪剥着壳,“你都不让我出去看。”
周旭一下子坐直了:“哎,你这、你这……”
半天,他也没把话说完,笑着搓了搓脸:“我没那意思。”
方秉雪这才看他:“我当你不懂呢,看来心里门清啊。”
都是成年人了,即使没谈过恋爱,一个眼神都能心知肚明,周旭不要脸地凑过去,就着方秉雪的手,把人家刚剥好的荔枝吃了:“嗯,大致能猜到。”
“以前都怎么处理的,”方秉雪不剥了,看着周旭剥荔枝,“这种情况多吗?”
周旭摇头:“不多,试探下就没然后了。”
他说的是实话,没有妄自菲薄,也不狂妄自大,简单地聊了两句后,把荔枝递到方秉雪嘴边:“你呢?”
方秉雪自然地接住,吃了:“有啊,也不多。”
“真的吗,”周旭继续剥壳,“你都怎么拒绝的?”
方秉雪一挑眉:“谁说我拒绝了,说不定我都答应了呢,前任们加起来能坐一桌。”
那小模样,跟真的似的,周旭笑着点头:“那有没有感情特别深,深到你一冲动,跑去跳河的呢?”
刚才聊的那几句,俩人都挺平静的,没什么吃飞醋或者故意逗人的意思,但这话一出,方秉雪愣了下,眨着眼睛:“绕不过去了是吧。”
周旭说:“嗯,之前我挺介意的。”
方秉雪抽出纸巾擦手:“介意什么,介意我那段感情太深?”
“不是,”周旭看着他,“介意你不珍惜生命。”
安静了会儿,方秉雪笑起来:“我肤浅了,对不起啊,旭哥。”
他跟王川那回事,已经跟周旭说过了,就是个小误会,阴差阳错的,之后又蔫坏不告诉人家,弄得周旭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手上沾了荔枝汁,不方便直接伸手摸,就用手背蹭了下方秉雪的脸:“好好的就行,比啥都强。”
其实方秉雪看出来,周旭对于这事看得严肃,正常,人越到一定岁数,就会越理解一句话,生死面前无大事,所以最早以为他想不开,恼了,拎起毛巾就往他头上甩。
可能是想到同样的事了,他感觉周旭把手收回去,平静地看过来:“平时工作的时候,危险吗?”
方秉雪斟酌了下:“还行,现在都法治社会。”
吃完那堆荔枝了,桌上一堆的壳儿和核,周旭拉着方秉雪去厕所,洗手,然后用拇指刮着小臂:“伤怎么来的?”
方秉雪随意道:“难免嘛。”
说完,他仰着脸,特混不吝地打量着周旭:“怎么,嫌我身上有疤,不漂亮了?”
周旭说:“没,漂亮的。”
他俩从厕所出来,没走两步,就挨在走廊那儿说话,明明院子和客厅都那么大,俩人可能脑子有毛病,偏要挤在一块儿,挨着,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方秉雪对自己职业挺自豪的,这会儿语气就嚣张了点:“那是,男人得有点疤才帅,你说是吧?”
周旭带着笑意:“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