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蛋糕挺普通的,不大,上面挤着两朵粉艳艳的小花,周围裱了一圈海浪似的边,方秉雪挺喜欢吃花朵下面那个托的,软和。
没有餐刀,也没小碟,他俩就一人一个塑料勺,挖着吃。
竖着一勺子下去,中间还有层黄桃夹心。
周旭说:“你生日啊,就是今天?”
方秉雪点头:“昂。”
“早点怎么不说,”周旭大半身体都侧转过来,看着方秉雪,“这可是生日。”
方秉雪笑笑:“是……我就怕这个。”
两个成年男人分一块蛋糕,很快就下去了大半,方秉雪抽出纸巾擦嘴:“麻烦,没什么必要。”
尤其是知道对方为你准备了生日惊喜,却还要假装不知情,实在尴尬,方秉雪从小就没什么仪式感,不太在乎这个。
但两人都明白,生日是个挺重要的信号,说出口了,代表在方秉雪这里,他愿意分享自己的生活,让周旭更多地了解他。
周旭还是有些意外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笑了:“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放心吧旭哥,”方秉雪擦完嘴,把纸团捏手心里,“我天天都挺乐呵的。”
剩下的蛋糕,周旭几口吃完了,收拾垃圾的时候问他:“胳膊上的伤,还疼吗?”
方秉雪笑着说:“早都好了。”
说过自己怕这个后,周旭真的就不提这事了,要不说他俩虽然认识的时间不久,但是相处起来舒服呢,一个眼神,一句话,基本就明白对方的心思,周旭知道方秉雪嫌麻烦,容易臊,所以他没生硬地缠着人家。
该聊天聊天,该开玩笑开玩笑,一壶开水烧沸之后,短期内看着不显,一摸就烫手,方秉雪嘴欠呗,又绕回追人这件事上,周旭就“嗯”了一声,说方老师什么时候有空,也教教我怎么追。
“我靠,”方秉雪震惊道,“你叫我什么?”
已经到地方了,周旭早都停好了车,但两人都没动静,连安全带都没解:“这不是,想让你帮忙吗?”
方秉雪憋了会儿:“你可别叫我这个。”
他父母感情好,职业又很传统体面,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外面,都喜欢用职业来互相称呼,比如提起秦素梅,方俊从来都是,我们小秦老师怎么怎么的。
最早方秉雪不明白,还感觉有点客套,生分。
后来长大了,对这俩人的腻歪习以为常,他读大学那会隔壁室友谈恋爱,有次对象过来了,说我找警察哥哥。
约会结束回来,门推开,一屋子人夹着嗓子,此起彼伏地开始起哄:“警察哥哥——”
声音都带波浪线的。
相熟的人用职业称呼是调侃,可周旭心思不纯,落在方秉雪耳朵里,就有点亲昵和色气了。
哪怕他并不是老师,也受不了。
周旭偏过脸笑,笑完才问:“那叫你什么?”
方秉雪说:“名字就行啊。”
“对了,”周旭说,“我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是有个外号叫雪饼?”
蛋糕吃完了,车厢内还有点甜腻腻的味道,方秉雪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嗯,我名字读起来有点拗,朋友就这样叫了。”
周旭问:“我也能吗?”
方秉雪又喝了一口水:“随便你。”
周旭没有顺杆子爬,又把头偏过去笑了会儿,方秉雪发现,这人笑的时候喜欢低头,或者扭过脸去,可能是在装酷。
“走了走了,”方秉雪扯下安全带,伸手推开车门,“我得回去了,那个……谢谢旭哥了啊。”
周旭没下车:“嗯,路上慢点。”
方秉雪跑得还挺快,一溜烟儿没影了,周旭在位置上坐了会儿,把他刚才喝过的矿泉水拿起来,拧开,给剩下半瓶水喝完,才驾车离开。
儿童节在县城里还挺热闹,主要体现在晚上,商超门口和公园有活动,都是幼儿园和机构举办的,搭个台子,化好妆的小孩上去唱歌跳舞,家长们搬着凳子坐下面,摇着扇子笑。
音响震耳欲聋,小孩各个眼线飞到太阳穴,脸上画了腮红,县城热闹得像绑满彩带的氢气球,被风刮得那叫一个招摇。
方秉雪在宿舍打扫完卫生,洗了澡,跟父母和师父通了电话,没说别的,前者依然是催他找对象,而后者则提了件事,说今年有个青年骨干培养工程,挺好的。
师父对他来西北驻点不太乐意,觉得学不了什么东西,也不是特殊晋升渠道,没必要。
这些话,师徒俩开诚布公地聊过,聊完也就罢了,师父没再多说什么。
因为方秉雪年轻,野心勃勃。
他不可能在清水衙门里混日子,过闲散平凡的生活,方秉雪有目标,吃得了苦,无论是职业规划还是人生轨迹,谁都别想能影响得到他。
人生那么长,该做什么,方秉雪心里门儿清。
所以在这场人生的马拉松里,他不急于一时,想尽可能地去多尝试,去淋雨,去经历风沙,去翻越巍峨高山。
方秉雪问:“什么时候呀,我之前没听说这个政策。”
“九月份了吧,”师父在电话那边说,“这批人选拔出来,可能会去公安部直属院校进修,或者有重大案件跟班学习,是个好机会。”
方秉雪一听就精神了:“今年冲突了,那明年还有吗?”
“你过两年再呗,”师父哼了一声,“在西北熬到三十,我看你还参加不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