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时间长,方秉雪不习惯在火车上吃东西,基本就是喝水,没什么胃口,最多吃两块饼干,等到了砾川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方秉雪检票出站,先做了个深呼吸。
而与此同时,肩膀上的重量悄然消失。
周旭把包接过,背在身上:“方秉雪。”
“哎,”方秉雪笑笑,“旭哥。”
“走吧?”
“嗯。”
周围人来人往,周旭走在最前面,带着方秉雪往停车的地方走,稍微偏了点,周围也很暗,趁着四下无人,他伸手摸了摸方秉雪的脸:“累了?”
“别,”方秉雪偏头躲了下,“我还没洗澡,身上都是火车味儿。”
“还是很香,”周旭笑着,“开下后备箱吧,我放东西。”
方秉雪“哦”了一声,走到车后面,伸手打开后备箱——其实刚亮条缝的时候他已经反应过来了,但手指只停顿了半秒钟,就继续了动作。
一大捧红玫瑰静静地躺在里面,花瓣仿若丝绒,在夜色里散发着静谧的香。
不,或者用“堆”更为合适,因为玫瑰太多了,把后备箱完全占满了,热烈,明艳,又美丽。
周旭清了清嗓子:“那个……送你个花。”
方秉雪身形没动,垂着睫毛,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周旭连忙又加了句:“这不是刚见面吗,男人肯定是要带花的。”
“我也是男人,”方秉雪扭脸过来,淡淡的,“你这句话我没法儿接。”
周旭明显紧张了:“不是,主要是现在我追你呢……肯定得我送才行。”
“别慌,”方秉雪把后备箱盖好了,走过来,很流氓地捏了下周旭的手,“你说对了,见面的时候男人要带花,我也给你带了。”
这话一出,周旭更慌了:“花?”
方秉雪说:“昂,反正不是草。”
“给,给我的,”周旭都结巴起来了,“真的是给我的?”
方秉雪干脆推着人上车,亲自帮忙关了车门,才绕到副驾驶坐上去:“看你紧张的,怎么,没收到过花?”
“真没,”周旭搓了搓脸,“我又没谈过,谁给我送花啊……”
他咂摸出不对劲了,把手放下:“你收到过?”
“嗯,”方秉雪拉开背包的拉链,没多大的包,放后备箱或者后座都成,既然被花占地了,他干脆搁腿上,“来吧,给你看看。”
说到这里,方秉雪其实还有点抹不开面,觉得自个儿是不是太装逼了,他这趟回家,再来西北,肯定要给周旭带点东西,但思来想去不知道什么合适,在自己屋里翻了半天,找出来个盒子,里面是封存好的干花。
那是方秉雪做为警校优秀毕业生,离开母校时收到的一束花,回来后方秉雪没舍得插瓶里——过几天就得败,他认认真真地做了干花,保存得很好。
有玫瑰,百合,和满天星。
周旭拿起来,仔细端详着:“好看。”
“还有呢,”方秉雪又递过去个信封,“这个你打开吧。”
普通的黄色信封,没写什么字,只在上面画了朵小红花,周旭拆开,从里面倒出来几枚铜钱,他分辨不出是什么年代,就认出有个开元通宝,掂着挺有分量。
他没说话,看着方秉雪。
“给你压祟用,”方秉雪说,“我们那的人讲究,喜欢在小孩床头挂这个,叫五帝钱,要是家里有经常出门的人,就让他带身上或者挂车里,辟邪。”
周旭还是没说话,感觉自己的手被握着了。
“这些年风风雨雨的,辛苦了,”方秉雪笑着,“给你画朵小红花,奖励一下……旭哥,生日快乐。”
之所以这么着急忙慌的,提前回来,就是为了赶上周旭的生日。
车钥匙插着,都没点火,不仅风从车窗吹进来有点冷,还黑,俩人借着月光摸瞎说话,方秉雪一直在笑,周旭也一直在看他,像是在看白玉似的栀子花,没有伸手去摸,已经被香到有些晕乎了。
“还有俩小时呢,”方秉雪挠了下周旭的手心,“走吧,回去我给你下完长寿面。”
周旭反手把方秉雪的手握着了:“啊,好,没问题。”
方秉雪说:“那你放手,抓着我怎么开车。”
周旭这才松开:“哦。”
他沉默着系好安全带,点火,踩下油门,车辆终于启动,静静地驶在县城的街道上,都快到地方了,周旭才张了张嘴:“谢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