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哭声简直震天动地。
原本若只是孙太傅任钦差,杨学元虽然放心,但也不会如此失态。可太子就不一样了,陛下派太子前来,那必然是要将掖州旱灾彻底解决。
如此一来,多日来的担惊受怕总算得到了缓解。他仿佛一个受了委屈之后看到家?长的孩子般,哭得毫无?形象。
祁晖珏看着?腿边这位年过五旬却涕泪横飞的四?品大员,心中满是无?奈,暗自感慨,难怪这杨学元虽为官清廉,办事能力也尚可,父皇却铁了心要将他调离雁京,还勒令他无?事之时少?回雁京述职。
大概是被他给哭烦了吧。
眼看杨学元越哭越激动,祁晖珏眉头紧锁,只得板起?脸来,沉声道:“杨知府,孤来掖州不是来听?你哭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杨学元听?到太子语含不悦,身体猛地一震,赶紧跪好行礼:“请殿下恕罪,老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府衙的衙役们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小少?年竟然是当朝太子,他们连忙跪下行礼。
“起?身吧,闲话少?说,还不快将掖州现在的情况详细说来。”
祁晖珏越过他们,径直向正堂走去。走了两?步,他忽然回头看向宁玉瑶:“阿姐,你一路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宁玉瑶应下:“你别操心我?,去办正事吧。”
杨学元早就注意到旁边的年轻女子,现下听?太子称呼其为阿姐,便知这位就是嘉阳长公主的掌上明珠,明安郡主。
他不敢怠慢,赶紧叫人带郡主去后院休息。自己?则跟在?太子身后,边走边禀报掖州的近况。
宁玉瑶跟随衙役来到府衙后院,杨知府夫人早已?在?后院等候。
杨夫人已?年过五旬,虽然满脸憔悴,头发中带着?些许银丝,却丝毫不掩其端庄气?质。
见到宁玉瑶,杨夫人立即上前恭敬地见礼:“见过明安郡主。”
宁玉瑶连忙扶起?杨夫人,微笑着?说道:“杨夫人无?需多礼,明安此番前来只为陪伴太子,叨扰之处,还望夫人见谅。”
杨夫人忙道不敢。
宁玉瑶跟在?杨夫人身后向客院走去,静静打量着?府衙内的环境。
原本修葺着?水池的地方已?完全干涸,只留下几处满是裂痕的黑黄色土坑。那应该繁花锦簇的花园,如今空荡荡的,曾经生机勃勃的树木都已?经干枯,失去了生机。
宁玉瑶心中感慨万千,连一州知府都过得如此辛苦,外面?的百姓想必更加苦不堪言。
杨夫人注意到宁玉瑶的目光,脸上露出一抹愧色,告罪道:“让郡主见笑了。”
宁玉瑶轻轻摇头,安抚道:“杨知府廉政爱民,陛下心中都清楚的。”
杨夫人听?了这话,侧过头,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掖州大旱,百姓伤亡惨重,但自家?老爷已?尽心尽力,只盼陛下莫要怪罪才好。
很快便到了客院,杨夫人见宁玉瑶满脸疲惫,很有眼色地告辞:“郡主一路劳顿,您好好休息,臣妇先行告退。”
宁玉瑶微微颔首,轻声道:“杨夫人慢走。”
连日奔波让宁玉瑶的身体疲惫至极,倦意如潮水般袭来,她不知不觉便陷入了沉眠。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黑了。
今夜杨知府设宴款待太子,宁玉瑶身体不适并未前去。她在?房中简单地吃了些东西,便坐在?院中看着?那棵干枯的榆树。
前些时日在?定州,百姓虽生活穷困,但最艰难的日子总算熬过去了。只要将北穆击退,即便定州贫穷,百姓也能填饱肚子。
然而与人祸相比,天灾无?情,让人毫无?抵抗之力。
这几日在?掖州,一路上随处可见饿死的百姓。尤其是今天拦路的那个孩子,那般幼小,看上去与博儿年龄相仿,却瘦得只剩皮包骨头……
秦熠刚走到院门,一眼便瞧见宁玉瑶满上的怜悯,便知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对她而言实?在?太过残忍。
他蹲在?宁玉瑶跟前,笑嘻嘻地把手握成拳头伸过去,说:“明安,你猜这里面?有什么?”
“不猜。”宁玉瑶此时哪有心情陪他闹,伸脚踢了踢面?前的人,“快拿远些。”
秦熠却不在?意,依旧满脸笑容,自顾自地摊开手掌,“你看。”他的掌心中躺着?一颗棕色的糖丸。
宁玉瑶满心疑惑:“这不是我?给你的益气?丸吗?有什么稀奇的?”
这糖丸乃是出发前嘉阳长公主命方太医为宁玉瑶所制。其中用了些温补的药材,可补血益气?,用料极为考究。即便当作糖丸来吃,对身体亦是无?害。
前些日子,宁玉瑶担忧秦熠伤了底子,便将一部分?糖丸给了他,让他稍作滋补。如今不知他特?地将这糖丸拿出来,究竟是何用意。
秦熠看着?宁玉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将手中的糖丸塞进嘴里,边嚼边说道:“你不是一直担心今天路上遇到的那个小孩吗?我?拖她母亲离开的时候,趁机在?她嘴里塞了一颗益气?丸。只要那小孩儿撑到赈灾粮到来,就没问题了。”
宁玉瑶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还有这事。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益气?丸虽然不能饱腹,但撑住一口气?应该不成问题。她夸赞道:“熠哥哥真厉害,居然没人看见你何时塞的益气?丸。”
秦熠被心上人这么一夸,更加得意了:“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