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安鹤算着时间,“所以你没来我的梦里?”
骨衔青眉眼一弯:“怎么?想我了?”
想个屁。
安鹤不搭话,远离了焚化坑。
骨衔青饶有兴致地扬起眉毛,“正好,我也想你。”
——才怪,她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她故意不去找安鹤,故意让安鹤胡思乱想。一成不变多无聊,只有让安鹤不适应,才能让她紧追不放。
安鹤充耳不闻,仍旧低头看着袖章的纹路。
片刻后,汽油的味道弥漫出来,她一抬头,发现骨衔青正在把摩托车油箱里的汽油,用管道引流到安鹤的车里。
“这是在做什么?”安鹤将袖章贴身放进口袋,快步走向机车。
“汽油余量不多了,你还得回第九要塞。”骨衔青麻利地处理完车子,“记得回去的路吗?我知道你会记路。”
渡鸦,是很聪明的物种。安鹤也是。
安鹤没有回答问题,反问:“你不回去吗?”
她心里竟然有一丝慌乱。她一直假定,两人会一起回去……不对,回去哪儿呢?骨衔青的住所在哪儿?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骨衔青拧紧油箱的盖子,拔掉了管道,然后把背上的狙击递给了安鹤:“里面还有三颗子弹,我想你应该用不上。”
安鹤第一时间没接,她稍稍侧目:“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走这一趟长长见识?”
骨衔青叹了一声,正视着她的眼睛:“安鹤,你很善于思考,事到如今,你应该猜出我的目的了。”
安鹤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无时无刻不在思考,所以,在骨衔青递给她袖章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
——骨衔青用第一要塞的枪攻击荆棘灯的成员,现在又把枪和袖章交给安鹤,这些东西安鹤不可能自己私藏着,那么骨衔青的意思,是让她把东西交回给荆棘灯复命。
而所有这些不经意的举动,意图都不在安鹤身上,而是指向了第一要塞。
在这个混乱的节骨眼上,这个女人,似乎要加深第九要塞和第一要塞的隔阂,意图挑起战争。
安鹤小心做假设,没有坐实。
但骨衔青添了一句:“哦对了,记得把物资被抢的事,也推脱给第一要塞。你就说,第一要塞的东西被抢,只是她们放出的烟雾弹——老实说,骨蚀者也没抢她们东西,我还花力气救了人,结果她们怕被怀疑特意放出了假消息。”
骨衔青用云淡风轻的语气描述着让两个要塞都很头疼的大事。
安鹤的瞳孔猛然收缩。
骨衔青到底在其中做了多少手脚?
“物资被劫是你干的?”安鹤问。
“是骨蚀者干的。”
时常有这样的情况,骨衔青遇到不想答的问题,就不会对她说真话。安鹤眯起眼睛,再问:“你,跟第一要塞的人有仇?”
“跟我有仇的人多了。”骨衔青再一次没有正面回答,她下颌微微扬起,“放心吧,第九要塞的人,我不会杀的。我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那么她所做的事,就都带着目的性!
意识到这一点的安鹤,心脏猛缩了一下。
骨衔青给她带路,让她亲眼看到这座颓靡的城市,细心为她讲解——讲解得如此细致,这都不是骨衔青善心大发策划的二人旅程,每一步,骨衔青都带着目的前进。
一丝不可名状的背叛感从安鹤的心头闪过,那纠缠她三年,又是为哪般?
“别问,不答。”骨衔青简短堵住了她开口的意图。
安鹤最终伸出手,接过了那支狙击枪。
她把路线和第一要塞的模样重新在脑海里描绘了一次,再抬起眼时,眼中一片清明。
无论如何,骨衔青帮了她大忙,她对第一要塞有了直观的印象,她知道了这片平原的原名,知道了这座城古老的别称,以及城内标志性的建筑。
她有了更多和罗拉周旋的筹码。
她又何尝不是,在利用骨衔青?
安鹤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心照不宣地不再追究。她骑上摩托,发动了引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会上报给指挥官的。”
孤独的摩托车原路返回。
骨衔青抵着自己空了油箱的座驾,沉默地看着安鹤远去的背影。
那个背影还是很脏,沾满淤泥的衣服没来得及清理干净,但是泥土之下,那柄锐利的剑锋已经开刃了。
骨衔青低头,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安鹤是她参与铸造的,最趁手、最可控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