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他将竹签捡起,踉跄起身乘电梯追下去。
武川发动车子,看到他追下来的身影没有片刻停留绝尘而去。
裴泽州去到车库,径直走向角落里那辆盖着防尘布的车,拽住一角用力掀起,黑红配色的赛车像蛰伏在暗夜蓄势待发的猛兽,车身线条刀削斧刻般锋利。
尘封数年,随着主人启动,引擎声轰鸣,车身化作一道闪电撕裂夜幕,所过之处留下一抹燃烧过的猩红轨迹。
一路上这辆赛车赶超无数车流,所过之处先是掀起一阵惊诧,而后是雪花般纷至沓来的报警电话。
裴泽州的车在高架追上武川,掌方向盘的手还紧握那支上上签,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危险极端,只是想赌一赌她会不会回头。
南晚吟透过后视镜看到那辆
紧追不舍的赛车,视线收回,她闭上双眼,冷淡告诉武川开快点。
车子骤然提速,率先驶离高架,后方那辆赛车却因避让突然变道的汽车撞向绿化带。
车头冒烟,过了一会儿车门从里面被推开,裴泽州额角染血跌跌撞撞走下来,前方车影已经不见踪迹,上上签硌进手心,他低声自嘲:
“原来,这东西也不是你诚心求来的。”
他撑着身体往前走,一步一颤,身后汽车堵成长龙,灯光聚在他背后,鸣笛声刺耳,他突然希望有个不那么理智的人,紧踩油门最好能撞死他,这是时隔那么多年他又一次任性的想法。
最后回头看去一眼,路灯下那辆冒着黑烟的赛车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夜色下迎来属于它的寿终正寝。
二十岁锋芒毕露没带他跑赢赛道,三十岁而立之年也没留下他的爱人。
……
闻羡按照约定在网上以坠楼女明星闻悦亲人的身份发布求助wb,指控闻悦坠楼不是抑郁自杀,而是遭到经纪人和海盛副总汪越逼迫。
一石激起千层浪,闻悦的粉丝,路见不平的网友,各圈层都为这骇人听闻的消息感到愤怒和惋惜,融合在一起组成一支声势浩大的声援队伍为闻悦发声。
迫于舆论压力,南晚吟和汪越同时成为警方调查对象,而汪越因被派往港城分公司,参与问询时由代理律师配合完成笔录,他本人则要迟一段时日才能回来。
这一点时间差足够他背后的专业团队抓住漏洞,为他量身打造一个天衣无缝的脱罪证词。
南晚吟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有结果,本来也只是为了将汪越架在风口浪尖,他想躲出去置身事外,她偏要拉着他受万人唾骂。
从警局出来,武川等在外面,除他外还有一个人也在。
陈誉凌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右手臂带着一块没来及摘下的黑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见他出来,陈誉凌打开车门,武川没有阻拦,她对这两人诡异的和平感到疑惑,停在车前问,“去哪里?”
“带你见一个人。”
不知是否原于几日未见产生错觉,南晚吟觉得他眼底似乎多了些积淀的深沉,那个肆无忌惮的陈誉凌像是一夜间学会了成熟稳重。
她视线再次落在他右臂那块黑纱上,他是参加完谁的葬礼匆匆赶赴回来的呢。
坐上车,她没有再过多追问,就算不信他,总信得过武川。
半个小时的车程无人说话,她自己也在想事情,窗外景色飞逝,秋色渐浓,树叶枯黄,上山的路显得萧条。
车子最终停在陈仲当初做寿的半山别墅,下了车陈誉凌走在前面,拐过一楼走廊到达地下室,铁门被推开的同时,里面灯光倾泻出来,在地面投下一道斜光。
三道身影依次走过,男人高大挺拔,女人纤薄瘦削。
地下室积灰的地上蜷缩着一个人影,旁边还站着两个看守的人,手里都持着一根铁棍。
陈誉凌示意她上前,脚步缓慢靠近,地上的人双眼被黑布蒙住,透过那张汗水与血液混合的下半张脸依稀可以辨认出是汪越。
“你想怎么都行,我给你担着。”陈誉凌语气平淡又带着绝对认真说出这句。
南晚吟看着他半晌没说话,脑袋是空白的,心跳急剧加速,靠本能的冲动走向其中一个看守,抽出他别在腰间的短刃,毫不迟疑蹲到汪越身边。
锋利刀刃抵在喉间,他昏死过去,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只要轻轻划动一下,这个人渣就可以彻底消失了。
武川见此想要上前,他不想她的手上沾血,这种事情他可以代劳。
陈誉凌抬手拦下,视线没看他,“如果谁动手的意义都一样,我何必费那么多功夫把他从港城带回来。”
武川担心看去一眼,最终还是默默退回。
他说的对,有些仇不是自己动手,一辈子都不会释怀。
南晚吟将匕首握得更紧,死死盯着汪越的脸看了又看,最终刀刃移位,落在他小指上用力刺下。
昏死过去的人被痛意激醒,惨叫声回荡在地下室,匕首连同他的小指一起钉在地上,南晚吟起身快步走出去,怕迟一刻都会后悔。
陈誉凌让武川留下,自己跟出去,在山道上找到喘息的她。
“我说了,你做什么我都担着,为什么不动手。”
南晚吟已经平复好心情,抬眸看他,“我很感谢你给我发泄恨意的机会,只是他这样死掉太轻易了,偿还不了闻悦受到的伤害,我要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亲口承认犯下的恶行,受尽唾骂声名狼藉,然后再去死。”
陈誉凌说,“好,我说过的话永远作数。”
他不咄咄逼人的时候反倒让她不习惯,避开的视线又掠过那块黑纱,犹豫了下,她还是问出口。
“你去港城是参加葬礼?”
“嗯,你见过的,那家面馆的阿婆。”
顿了下,他说,“在医院熬了一年,子女都是表面孝心,做给我看的,她去世其实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