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诏是不想走。
但卫抚可是费尽心机的,想叫他走。
卫抚截获了一封书信。
那信,盖着秦诏的私印,自东宫藏运出去,在第三道宫门被眼尖的侍卫拦住。侍卫将那小仆子搜了个里里外外,方才掏出来,宝贝似的提着给卫抚报信去了。
卫抚也宝贝似的,塞进怀里,直奔金殿去了。
这封信里,但凡有一个字儿的猫腻,今日,必是秦诏的死期。
卫抚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他们王上如宠爱这斯,但必也将江山放在心尖上,哪里会任由他这等造次。
他自听闻,当初秦诏大闹选秀,燕珩便差点将人从东宫里赶出来。
金殿内,清净不再。
卫抚跪的笔直,将那封书信递上去:“王上明鉴,此信由东宫送出,乃是秦公子的私印。我自盘问了仆子,那仆子开始并不肯说,后来才支支吾吾的说出来,是秦公子叫他将信送去给公孙大人,再送回秦国。兹事体大,涉及官族,故而递交给王上,请您示下。”
此刻,燕珩正站在玉珍栏架一旁,负手凝神,盯着那盆卫莲,不知琢磨什么呢。兴许是想,卫国生了这样好的花,待日后,天下都归顺于他,该要在那里建一座行宫才好……
闻声,他微微侧过脸来,去看腿边跪着的人。
见卫抚神色严肃,燕珩抿了唇,自接过来——那声冷哼,自起了更沉重的意味。嗬,他倒要看看,秦诏能出什么幺蛾子。
眼下,那些讨宠有了端倪。
难不成,竟连这小儿也有心害他?为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燕珩展开那封书信。
目光扫阅,紧跟着,神色就不对劲了。他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卫抚心中忐忑,细细斟酌那表情,才生了点儿期待与得意,就见那双凤目倏然抬起来,朝自己投下冷厉的目光。
他不知何意:“王上……”
燕珩将那封书信摔在他脸上,冷笑一声:“也亏得你心细,总盯着他看。”
卫抚忙捧起那封信来读,只见上头写的全是俏皮话:
[楚阙,你我阔别已久,近来可好?想念吾友,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待到相见时,我必有学问和拳脚要与你较量哩。若是春秋作序,你仍输我一筹,莫要哭鼻子才是。]
[如今,我在燕宫如归家,得父王庇佑,再没有一分不好的,只望你也安好。]
底下还写了一首小诗: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卫抚皱眉,分明不信,如果真是封家书,何故这样见不得光,左右避人?他自袖中拆出一柄精巧细烛,只想要捕出几分秘密来……
见燕珩蹙眉盯着他,卫抚忙又解释道:“回王上,秦地曾有一种密信,可拆作两层,各有乾坤。”
燕珩抿唇不语,冷眼瞧着他。
自见人捣鼓了半天,全不见什么猫腻儿,自是平平无奇,没有一个藏匿的字眼儿——那秦诏冤上加冤。
卫抚哪里肯信,便道:“王上,兴许是这小儿诡计,倘若没有渊源,必不会这样慌乱,盘查起来何以隐瞒、顾左右而言他?必是用了旁的法子参藏匿,该将那小儿仔细审问一番才好。”
见燕珩挑起眉来,卫抚又道:“您若放心将人交给属下,属下必能审问出来,并不会酷刑伤了他。”
燕珩:“……”
难道寡人看起来很傻不成?
燕珩正无言以对、瞧着卫抚不耐烦之时,那殿门外传来一阵轻笑,紧跟着是轻快的唤声:
“父王——父王,您快瞧!”
秦诏扬着笑意,左手提只野兔,右手挽着弓箭,笑盈盈地闯进来,朝他父王道:“我自开春便去守着了,就只为捉一只新鲜的,给您留着下酒呢!父王——您快看……”
他来得好不及时!
原来……
遣去送信的小仆子遭人截去书信之后,后头随行的那个,当即便跑去给主子报信了。
那节骨眼上,秦诏正眯着眼,将箭对准那只野兔;听罢人报信,也不过哼笑一声,意味深长道:“这圈套下的正好,捉只野兔子,下酒吃。”
紧跟着,他慢条斯理地拉满弓,抬手一箭便射穿机关。精致布好的牢笼,倏地坠落,将兔子扣在原地。
仆子见他气定神闲,并不着急,只好道:“可……可卫大人去禀告王上了。若是被王上知道,恐怕……”
“恐怕什么?”秦诏勾唇:“不过是封家书,有什么稀奇的。父王纵是知道了,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