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是……”秦诏眨巴了两下眼睛,自问自答道:“太高兴了?嗯,我就知道,您一定会喜欢的!玺印归您,燕珩归我,就这样说准了哈。”
秦诏笑眯眯地起身,拂了下香灰,又从袖中掏出那块秦厉赏的玉佩来:“这是我当年受封储君之时,秦厉赏我的信物。今日,我一并留下,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若哪里不满意,大可寻我父母去问问——”
秦诏转身要走,忽然又停住脚步,回过脸来,笑道:“哦,对了,我外王父的名讳,白鄂,您应当也听过——您若嫌我那便宜爹窝囊,就去找我外王父,可好?”
这话才说完,案头那柱香就栽倒了。
香头怒怒得红了起来,却没办法跳起来打他。
秦诏“啧”了一声,跟牌位鞠躬,自己念叨:“瞧您这暴脾气,今日乃是大喜之日……”
燕正:……
你小子这辈子,最好多活几年。
德福回来禀告,说是秦王也不知念叨什么,只上香祭拜了一会儿,又留下八国玺印和玉佩,便出来了。
燕珩困惑,拧眉看人:“什么?”
德福道:“千真万确,小的进去看了一眼,正是八国玺印,跟图册子上的一模一样,只是真假……小的没见过,却辨认不出了。”
燕珩:……
他竟真得没看懂,秦诏这步棋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诏出招的每一步,虽然出乎人意料,却仍旧带着他的影子。
燕珩教给他,不要在意一时得失,天下这样大,半壁江山算什么?于是秦诏舍三十九城,奔袭燕宫。
燕珩教给他,只一个杀字算的了什么?要让那些恨意为你所用。于是秦诏擒住王君,却大度的不杀,竟叫敌人给他做参谋。
燕珩教他,攻心之战,大将往往败在那一心念动摇之间。所以,不要看这步棋怎么下是对的,而是要看,这步棋怎么下在敌人的软肋上。看似大错特错,实际上,却正中下怀。
于是秦诏,铤而走险,用命做赌注,与最英勇的燕军、最英明的燕王,博了一局逆风翻盘。
他是燕珩手把手,亲自教出来的对手,更是燕珩用骨血喂出来的狡猾敌人。
两炷香后,秦诏阔步进来,静立他面前。一身袍衣华丽威风,重青色将人雕琢的沉稳,赤金挑亮了眉眼间的意气风华。
他笑眯眯望着人,没说话。
燕珩端坐,临视睥睨,不怒而自威。
他本想问别的什么。也想先骂他两句解气。可是,那凤眸微眯,循着旧日的称呼,却只剩了一句轻嘲,“吾儿,如今……可要杀了寡人?”
秦诏俯身,骤然折膝跪了下去。
往日隐忍换作桀骜,锋锐眉眼经年淬炼,越发显得狠厉,但唇角柔情却化作了一抹笑,“未免……舍不得。”
“哦?”
“宫城十里,凤冠霞帔,金银珠玉贯满箱,另有玺印一枚,权作信礼。”秦诏笑得璀璨、坦荡:“父王……诏,是来迎娶您回家的。”
燕珩轻轻地笑出了声儿。
紧跟着,叮当一声脆响。
手边的茶杯摔落在秦诏面前,飞溅起来的碎屑,划破他的手背,勾起一丝极细的血痕,微痒的刺痛感分明。
那位云淡风轻,口气却重了几分:“如今,你大权在握,竟也敢羞辱寡人了?”
秦诏跪在那里不动,仍旧是往日仰望的姿态:“不是羞辱,是真心。”
他其实还想说,先祖父已答应了来着,但他没敢说,怕那位真翻脸。
燕珩缓步走下台来,站在他跟前,那距离近得叫人窒息,秦诏满鼻息都是燕珩身上的香气……他跪直,袍衣几乎擦着他的鼻尖打过去。
燕珩垂眸,声音幽冷:“秦诏——你胜了。”
“你不仅长大了,你还胜过了寡人。这天下归你所有,如今,寡人……也成了你的手下败将?怎么?——今日却不是来羞辱寡人的?”
“是,我胜了。”秦诏伸手抱住人的窄腰,将头贴在他小腹位置,轻声道:“可是父王……玺印我带来了,是留给您的。那不是羞辱,您知道的,那是我献给您的真心。”
燕珩想拨开他,秦诏不肯动。
那位冷哼,“如今长大了,竟也出息了,学会装死与寡人看?”
秦诏讪讪:“所谓兵不厌诈,那是您教我的……”
片刻后,见人不说话,他又耐不住拿嘴唇贴着人衣裳,轻轻地吻。
“就算我无赖,我装死。可是……燕珩,你光明正大。那么,你输了,难道想耍赖吗?是你说的——‘任凭秦王处置’。”秦诏伸手去摸他的小腿,而后是膝弯,叫人抬手轻赏了一巴掌。
秦诏舔舔唇,怔了片刻,竟说:“燕珩,我明白了。”
不等燕珩反应过来,他明白了什么,秦诏就猛地起身,折腰勾倒人的膝弯,将人抱进怀里,搂紧了。
燕珩愠怒,才挑起眉来,秦诏便凑上去亲他的眼皮儿,无赖道:“燕珩,抱紧我的脖子。不要乱动……”
“早先,你说过,若是输了,就任凭我处置的。既然你那样的不好意思,不肯承认,我便明白了。”
“明白什么?”
秦诏微微笑:“燕珩,你定是觉得,自愿走出去,兴许丢人。我明白:你是想要我……这样将你抱出去,对不对?”
燕珩磨牙,冷哼了一声:“秦诏,你若敢这样走出这道殿门去,寡人必杀了你。”
秦诏见他脸上怒色不像假的,只好悻悻地将人放下。燕珩才要发作,这小子识相,“噗通”一声便又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