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诏在挨揍之前,眼疾手快地将虎符塞进胸口里了。
符慎不知情,以为燕珩不喜欢秦诏跟五州来往,便道:“倒不如,咱们不出兵便是……”
德福赶忙将人劝出去了。
眼见那鞭子甩过来,再晚一步,连他都要一块打。
秦诏跪在地上,额头冒了汗,见人擎着鞭子过来,竟一动不敢动。他仓皇开口,先咳了一通,才白着脸道:“燕珩,你听我解释……”
燕珩抚袍坐下来,高大的身影被华丽宝座衬得如仙人。
“甚好!那你就解释一下。”燕珩抿唇,神色幽冷:“寡人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歪理可说。”
秦诏道:“我、我当时……”
他绞尽脑汁,求助似的望向德福,德福顿时将脸扭过去了,压根不敢对上他视线。这事论起来,怎么算都不小。
通敌叛国,跟五州联合起来滋事。
燕珩怒火起来三分,就压了五州好几年,叫他们活得艰难。千盘算,万寻思,没承想奸细出在自个儿身边,这么一看,那魏屯死的也多了一点儿冤。
“当时怎样?”燕珩抬腿,靴子踩在他的肩膀上,脸色难看:“你私下通敌,跟五州勾三搭四,竟是为了给寡人惹麻烦。枉费那时寡人疼你。你先后使诡计,巧舌如簧,设计燕枞,给秀女下毒、杀卫抚、挑唆秦厉——”
秦诏惊得瞪大眼。
连那样小的事儿,帝王都尽握手中……
“燕珩,你……你都知道了?”
“寡人一直都知道。”燕珩用力几分,被人算计的怒火和心寒,齐齐地涌上来:“寡人以为,你是想留在寡人身边,方才那样的不择手段……如今看来,是寡人看错了你——你这狼子!”
秦诏忙摇头:“燕珩,不是的。”
“我是那样混蛋没错,可我正是为了留在你身边。那时,我叫他们滋事,并没有叫他们真正地打起来。只不过牵制几分,好叫我……好叫我去表现。”秦诏说道:“我正是为了你——燕珩,你那时候忙着娶宫妃,我心里不忿,我想叫你去忙别的事儿,不要看她们。”
妒夫二字,果然不虚。
“再有,我是想日后,我若回国,叫你没有闲暇管我。”秦诏坦诚招供:“可我看你那样不开心,我又怎么不心疼呢!我自好好地去赎罪了。”
“我万万没想到,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起了势,得了便宜,便生了坏心思。”秦诏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只怨自己当时年少轻狂,并不明白道理,才这样胆大妄为。
他道:“我已经叫五州打得惨痛,再也不敢了!”
才说没两句,秦诏就跪行过来了……瘦削憔悴下的模样还没养好。他这几日本就是养伤……还带着窟窿呢。
燕珩那鞭子捋在手心里,几度扬起来,复又缓缓落下。
“照你这样说,倒情有可原?”
秦诏别过头去:“我只是,为了……不叫你娶亲。”
燕珩没说话,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如今,你是秦王,往日的过错纵然叫寡人心寒,却也不好罚你。”
秦诏听着那话头不对劲,急着扣住人的腕子:“不是的,燕珩,你若生气,便狠狠罚我吧。”
燕珩松开鞭子,搁在一旁。而后,他又扯住人的手腕,轻轻甩开,神容上的冷漠顿时刺痛了秦诏。
“秦王放肆惯了,寡人不想管。往日只当寡人错看了你。”燕珩平静道:“德福,去传符定,叫司马整顿兵马,明日即启程,接寡人回燕宫。”
不等秦诏说话,燕珩便撂下狠话:“你记着,无论如何,寡人都不会在西宫给秦王留一个位置。秦王不必——再惦记了。”
秦诏僵在原处,浑身的热汗变冷了三分,冰冷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他嘴唇嚅嗫,却迟迟说不出话来。
燕珩欲要起身,秦诏忽扑上去,两手强硬地扣住他的手腕,那声息颤抖:“为什么……燕珩,为什么?”
燕珩反问:“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是我?燕珩,你不喜欢我吗?”
燕珩垂下眸去,勾起一个冷笑:“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恩宠,秦王可谓是费尽心机。若说为了天下,寡人还能理解。若是说……为了一己私欲么,嗬。秦诏,你未免荒唐。”
秦诏抬眼,恍惚似的盯着他:“难道夺天下……便不是帝王私欲么?秦楚赵卫,哪家不安生?为何先祖父燕正要征战四海,难道不是私欲?”
燕珩猛地抬手,掐住他的下巴:“放肆!”
“王君为了自己的国家,不是私欲,天底下谁不想做王?天子平定四海不是为了私欲?又有哪个王君不想做天子?”秦诏道:“那私欲底下,难道没有一分为国为民的心?”
那话尖锐,逼得燕珩微微眯起眼来……但旋即,他微笑:“好,甚好!那寡人权且当你——‘为国为民’。就算是这样,寡人,也绝对不可能,与你成婚。”
“可是……”
秦诏仿佛困惑起来,握紧他手腕的力气越来越重,这些年来备受折磨的、压抑着不敢放肆一分的情意仿佛滚动着,就在眼底,几乎下一秒便要掀起惊涛骇浪。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燕珩这样明确而狠心地拒绝。
秦诏忍不住眼底湿润:“可是,你不喜欢我吗?——如果你只是因为五州之事生我的气,你倒不如打我、罚我,只是不要这样狠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