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秦诏乖乖答道:“您是我父王——这颗心里,只有眼前这位,我哪里还认过旁人?”
燕珩嗬笑,为着方才那点不爽,加重了几分力气,挑眉道:“寡人看你,有了那老匹夫,正乐得自在,不思旁的,上赶着尽孝呢。竟还知道,认我做你的父王么?”
秦诏伸手,握住燕珩脆白韧劲的手腕,而后轻轻摩挲,突兀蹦出来一句话:“父王……您的手,可真好看。”
燕珩微眯起眼来,神色危险。
秦诏垂眸压低视线,盯着宽袖滑落而露出的漂亮手臂,轻轻吞了下口水,才又道:“父王,您误会我了。这话说的好奇怪?我为何要给他尽孝?”
“父王不叫我来请安,却叫我伺候秦厉,不正是为了堵住他人口舌吗?我照着您的话做,您为何不悦?”
不等燕珩说话,秦诏又道:“再有,父王——我同那女官亲近,您不悦;我守着生身的父亲,您不悦。您撵我走,我真的去了,您又不悦……”
他一面摸着人的手臂,一面佯作困惑,那声音缓慢自喉间挤出来:“父王,您为何——这样的……小气?”
燕珩转眸,为他的放肆而愠怒,然而如今,他长高了许多,那点居高临下的姿态优势薄弱,连掐住人下巴的威胁都少了两分。
因而,帝王冷嗬笑:“跪下。”
秦诏哪敢不从,自乖乖跪下,仰着头看他,那话刻意激怒人似的:“父王,您到底为何……不喜欢我同旁人亲近?”
燕珩微微勾起嘴角。
“我的儿,如今,你的手段还不够——”
他回转身子,拂袖依坐在华贵凤椅上,慢条斯理地开口:“寡人养你,作你的父,你便该乖乖听话。寡人疼你,作你的王,你更该言听计从,不得有半分忤逆……”
“你同旁人亲近?嗬。”燕珩轻笑,唤他跪得近一些,方才捏着人的下巴,戏谑开口:“寡人养的你尊贵,你自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搅作一团,岂不……叫人伤心?”
“寡人训你两句,难道训不得?——纵要杀了你,也不许顶嘴。”
“是……父王。”秦诏不敢偏开头,更不敢动弹,只敢小声反驳道:“可,那是我的父亲,并非不三不四的东西。”
“嗬。”
“那老匹夫,也亏得你喊一声父亲。”
秦诏道:“父王,您……您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燕珩松了手,为他的挑衅和试探而压住情绪端倪,只抿唇微笑,然而眉眼却十足的冷淡。
他道:“不过是养你三年罢了,燕宫何曾缺过听话的孩子?待朝贺宴之后,寡人便派三千精兵,送你回秦宫。”
秦诏猛然睁大双眼:……
怎么和预料之中的不一样?
那点自以为是的‘胜券在握’顿时变作慌张,再没了一分装模作样的姿态,急道:“父王,我没说要走,更没答应要走啊!”
“哼。岂是你说不走,便不走的?”
燕珩端起茶水来,悠闲饮了一口,才又道:“那年寡人强要储君,本就选的公子昌。你作了混珠的鱼目,寡人养你三年,岂不是情至意尽?”
说着,他转过目光来,冷锐逼问道:“你为何不走——又凭何不走?待出了这燕宫,至于同谁亲近……更是你自己的事。”
秦诏被那话刺痛了几分,登时涌上泪来。
此刻,伤心无半分虚假:“父王——父王!我错了,我不走。我方才是骗您的!我不是那样想的……”
“哦?”
“我在席上唤您王上,却不唤父王,不是因为我变了心肠,是我……是我无理取闹,怨您不让我请安,才使小性儿的!”秦诏道:“我同那秦厉亲近,更是作假。”
燕珩心中想笑,面上却不以为然,淡定道:“那又如何?欺君罔上,更该撵出去。”
秦诏扑到人怀里,委屈道:“父王,我错了——好不好?您原谅我。不是您小气,是我小气。”
“我见不得父王将我推得远一些,一会儿是女官、一会是秦王。您那样不理人,叫我满心里乱猜,吃不好、睡不着——连做梦都是您不疼我了。”
他说着,呜呜哭起来:“是我小气,我争风吃醋,我只想守着父王,叫父王也只疼我——还不是因为您不理人,我才无理取闹的嘛。”
燕珩没拂开人,然而口气仍旧冷着:“寡人最不喜争风吃醋之人。既你这样想家,自回秦国便是。”
“走了,这燕宫清净。想来……公子昌,安静些,也懂事些。”
秦诏心里酸的冒泡,嫉妒的直咬牙——他狠狠箍住燕珩的腰,哭诉道:“父王若是变心,我必要杀了秦昌解气。求您了!您不许要他,您只能要我……父王,我听话,我最听话了,您就留下我吧。”
燕珩哼笑,不语。
秦诏生怕燕珩真的将他撵走,急道:“父王,求您了,我再也不敢了。”
没大会儿,见人果真不搭理他,秦诏心慌,去捧人的手。
他先是拿唇讨好似的吻了吻燕珩手背,任泪珠子滚湿了指缝,都没换来一个眼神儿,便只好委屈巴巴地钻进人怀里,说道:“父王,我……我跟您说实话,您别撵我走好不好?”
燕珩饶有兴致,逗弄他:“哦?你自说来听听。”
“父王,我是为了讨好秦王,才这样的。他要我作出这副样子给您看,我却不敢不听他的话。”
“嗬,胡诌。”燕珩道:“寡人就在这里,你怕他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