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侍从端着锦盒走近,一溜排的静立在一旁。瞧着不像临时起意,倒像早有准备似的。
秦诏歪打正着,给他父王送了个好由头,又给人递了一个顶机灵的台阶。
那锦盒塞进王君手里。
赵王和吴王率先打开,赫然撞入眼帘的,是一个腐烂到几乎全白的头颅,黑发缠绕一团。诡异的恐惧,伴着腥臭血肉气,扑涌而来。
两人捧住锦盒,僵硬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更不敢丢出去。
“可要端稳了。若是丢掉……必要辜负寡人的一片好心。”燕珩挑眉,头也不回,只含笑道:“前些日子,寡人姻亲在即,却不料,出了点小岔子,还将吾儿吓得夜不能寐,直做噩梦——”
说着,他拨了拨人的下巴,逗弄道:“嗯?是不是?”
秦诏忙点头:“正是如此,父王。”
他父子二人一唱一和,把现场诸众都惊住了。
他们方才只以为秦诏可怜、又觉得燕珩护子心切。如今这么一打量形势,这两人岂不是狼狈为奸,借着各处的缘由给人下套么!
原先,他们看不出来。
这会子,瞧出这二人配合的顶顶好,竟一时分不出真假来了。
虽说事实如此。可这回,秦诏却实在的冤枉。
早先,他只使了心计,要燕珩替他出头,却没成想,自个儿倒是个“诱饵”,给帝王做了嫁衣。
二人之叵测心计,在无数筹码与博弈中,无意的较量了一回,到底是燕珩略胜一筹。
秦诏便只能装傻,接着那话,转过头来与人说道:“早先,各国送入宫来的秀女夫人,有一位遭人杀害,细查之下,竟发现了一封书信。”他堂皇蹦出来一句:“各位叔父,不妨猜猜……是谁的字迹呢?”
“噗通”几声,这些“叔父”们,齐齐地跪下去了。
燕珩头也不回,听动静也猜出来个大概,便只哼笑:“依这么看,是各位都有份了?”
秦诏震惊了。他也没想到,拔出箩卜带出泥,这帮人里,竟没一个好蒜——都想害他父王!
奈何这八国君王不知是哪里的缘故,除了赵王心知肚明,其他几位肚子里打算盘,寻思到底是哪门子的书信?偶尔的家书、叫他们使点小心眼,打听点动向,确实是有。
不过,论起要害燕珩来,他们可没那个胆气。
只有赵洄不冤枉!
就在无人敢答话的时候,秦厉战战兢兢地开口了,他道:“回、回王上,没有我的份儿,我……我不知道!”
燕珩差点要叫人气笑了。
秦厉确实不知道。
不过,不是因他是良善之辈,而是因他是个欺软怕硬的软骨头,除了捡着秦诏这没底气的小孩子撒气,旁人……他自然没这个胆量。
秦诏便道:“您看吧,父王,我们秦人老实,对父王顶顶忠心的。”
燕珩微微笑,又轻声叹气:“可惜旁的人,却不老实。寡人倒要犯愁,该怎么办才好了……先王待你们亲热,却不曾想,诸位竟敢加害于寡人,可……真叫人心寒。”
秦诏悄不做声去看他父王,瞧见人微微勾起嘴角。
心寒是假。
借题发挥是真。
秦诏明白了,顿时替人充起马后炮来:“早先,我以为诸位叔父都是顶顶的善心,是为了父王好,才献上美人的。没成想,竟全是这样的恶毒心思。”秦诏义愤填膺地挑了眉:“亏得那日,我还劝解父王,必不能是各位叔父的错处。”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唉……”
诸众:……
这死孩子。
秦厉,你那个巴掌是不是打轻了?
其中一位,跪行两步,才要去求饶,一柄极利的刀剑便递到脖颈根儿了。冰凉的刃锋,闪着寒光,将他的胆怯与恐惧,照的明白。
——躲吗?没得躲。
——逃吗?没得逃。
他们忽然反应过来了。
在燕珩的朝贺宴上,那铺满玉砖的华丽朝殿,便是一块厚重的砧板。燕珩将这等鱼肉拨弄排开,只等着细细遴选,待要挑一块可入口的新鲜肥肉。
他们还在这里看秦厉的热闹呢!岂不知,燕珩压根瞧不上秦国那块瘦弱之地,这位帝王相中的,竟是他们!
见燕珩笑而不语,秦诏又道:“父王,您说,这等大喜的节日,诸位叔父这等扫兴,是不是该罚呢!”
此刻,燕珩只要一声令下,手起刀落,八国王君殒命燕宫,屠戮天下必是眼前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