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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览私微(第1页)

秦诏不敢不听,两腿打着颤的跪直了。那脊背挺拔起来,像是抽节的玉竹,一截一截的,长成、而后狠狠刺破他父王心中那点朦胧的宠爱。

秦诏当然知道,自个儿扮成小孩子,吃点不痛不痒的罚,便也算了。可他不认,他就是要燕珩知道:他长大了。

他绝非那个怯懦的秦质子,而是与他生了同样威严骨血、养在他膝下的小秦王。

燕珩盯着他,要他乖乖伸手。

秦诏伸出手去,却盯着他的眼睛,问道:“父王因何打我?岂是我又犯了什么错。”

他掂量了一下另外那只手的脑袋,轻笑:“难道错处又在手上,才挨罚打手心不成?那是训小孩子的路数……父王,您打得再狠,也不算疼。”

赤裸裸的挑衅。

燕珩并不恼火,为小儿急于证明自己长成的姿态而哼笑:“难道你不是小孩子?才不吃两天奶,倒充起大人了。”

那话实在瞧不起人,秦诏抿唇,咕哝道:“我没吃。”

他倒是想来着,可他父王也没得给他吃。

燕珩掐住他的下巴,手中握紧了戒尺,只微微歪头,那笑容并不辨喜怒:“如今,你还插科打诨,岂不知这里头的道理?卫抚……是你杀的?”

秦诏理直气壮:“不是。”

燕珩眯眼:“嗯?”

秦诏偏不开头,只好迎着人审视的目光,硬着头皮答道:“是……是我杀的。”

见他父王眉眼深沉,他只好又补了一句:“我……我是因害怕,才杀他的。不是我有意,而是他自己闯过来,撞在我的吞云刃上了。我怕他上路痛苦,才又多送了他几刀。”

好一个蛮不讲理的混账!

燕珩手下力气重了两分:“你可知道,那是寡人的都尉官?”

秦诏顶嘴:“那我还是父王的心肝肉呢!”

燕珩淡淡撂下一句:“你姓氏为秦,不是燕。秦诏,你要识相点,不要将寡人的耐心耗尽。难道——真当寡人舍不得杀你吗?”

当然舍不得。

可如今,燕珩对他的宠爱已然压深了去,越发的远、越发的隐忍了。

他既不肯承认,秦诏长大了,又不肯承认,自己对他疼的厉害……便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刻意疏远几分。

他生怕小孩长歪。

却不曾想,越是躲得远些,秦诏便追的越急。因偶尔不小心露出来的纵容太过分,叫他敏锐的察觉出来,便越发的放肆。

——父王既然不疼我,那便杀了我吧?

秦诏双目不避,一湾漆黑的亮色,像没入九天之渊的湖,倒映着他父王冷而疼惜的脸,分明这样有恃无恐。

燕珩哼了一声,甩开他。

连滞淤的红痕都没掐住来,遑论什么要杀死人呢?

秦诏硬忍着痛楚,往人跟前爬近两步,“父王,父王……您知道的,我并不敢杀人,是卫大人他总是追着我、盯着我,四处的寻我麻烦。那日,我本是好意请他作宴,可他却不领情,还对我一顿羞辱,我实在气不过,才与他起了争执。”

见燕珩垂眸瞧自己,秦诏小心翼翼的去捧人的手腕,拿唇去摩挲:“父王……父王,我的好父王,难道……您是想,看我被他杀了才好吗?当时,我若不自保,今叫人挂在手中的……”

这么说着,他便拉着燕珩的手去摸自己的脖颈,将最脆弱的咽喉抵在他掌心,缓声道:“便是这颗……秦质子的脑袋了。您真的忍心为了他,叫我去死吗?”

“父王,您摸到了吗?您若心疼他,恨我那样做,只消用力一些,便能掐断我的脖颈。秦诏……保证,半点也不反抗,只死在父王手底下,也比叫人羞辱、欺凌好。”

燕珩冷冷地瞧着他。

但掌心之下,却滚着颤抖的喉结。

秦诏温驯的闭上眼,感觉手指一点点收紧,扣住他的呼吸、和藏在呼吸之下浓重的占有欲、征服欲,带着挑衅的反抗,以及野兽磨得极利的爪牙。

秦诏感觉喘息艰难,肺腑越来越紧。

然而,在他感到窒息之前,那手却轻轻松开了,脖颈上连点痕迹都不曾剩下。

可惜。

他父王只剩这一次机会杀他。

就在那么一瞬,他知道,燕珩输了。自此之后,他决不会再有一次,将性命假手他人——除非心甘情愿。

他是想献上性命,为他父王的爱。

但他父王不领情。既不要他的性命,也不肯给他什么劳什子的爱。或者说,他父王并未将他当作威胁,更未将他当作求爱者。

燕珩抽回手来,冷淡道:“寡人不曾管你,竟教你学成这等模样。你自信口胡诌,连个死人都污蔑。那卫抚是有两分针对你,可他却不敢……”

“不敢?”秦诏问:“若是不敢,父王,我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那是你自讨苦吃,大闹选秀之日,他岂能任你胡作非为。”

秦诏犟嘴,补了句:“那他更该死。”

“你!……”

燕珩不悦,扫了他一眼:“事到如今,你竟还不认错,杀了人,还说人家该死。秦诏,是不是寡人太过纵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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