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珩恨不能掐住人,叫他将刚才吃进去的那口吐出来。可怜才吞下去的饭,已经利索咽下肚里了。
这小子仍然攀住人的手腕,得寸进尺的说道:“反正,父王都喂我了,只尝一口粥,并不紧要。”
燕珩冷哼道:“胡诌。再耍无赖,寡人要将你吊起来,拿鞭子狠打上三个日夜才好。”
秦诏恬不知耻地笑了:“若是父王亲自动手,纵打上三个日夜,我也心甘情愿。”
他一面吞吃,一面凝神去看燕珩,待人垂眸去吹汤匙里的米粥时,身上逼人的冷湛便消退几分,反生了些慈父风范。
秦诏感动不禁,小声道:“父王好温柔。”
声音虽然小,但碍不住宫殿之中安静,燕珩听得清楚,眼皮儿都没抬,只哼笑了一声,纳罕道:“寡人还是头一次,听见这话呢。”
若说温柔……叫人死个痛快算不算?
燕珩不知他说的什么糊涂话,只催他张嘴,将最后一口填进去,又问:“还要不要再吃一些?”
秦诏其实吃不下了。可他心里犯嘀咕,生怕他父王喂过他之后,还要赶着回去陪美人,便点了点头,意在拖延时间:“嗯,果真是父王喂我,好吃,还要再吃一碗。”
燕珩挑眉:“当真?”
秦诏犹豫了一秒,仍说:“若是父王喂,我还要吃。”
燕珩把碗搁在一旁,又将帕子抵在他唇边,轻轻擦了两下,说道:“再有两年便及冠了,这样子像什么话。如今闹脾气也多,连吃饭都要寡人喂——秦诏,是寡人太娇惯你了些。”
燕珩哪能不知道他?不等人再说话,他便道:“若是吃不下,便不要再吃了。寡人这会子,不走。”
秦诏欢喜,忙不迭地点头。
他望着人,也说不清楚心底是怎样的复杂。他想说分明是父王先疼人,叫人喜欢上了的,父王这样好,不喜欢您的才稀奇。但他也不敢这样跟人犟嘴,只得委屈道:“父王明知道我不喜欢她们……”
“哦?你不喜欢,又干寡人何事啊?”
“我……”秦诏词穷,蛮不讲理道:“总之,父王不要跟别人那样好。”
停顿片刻,他红了脸,难以启齿似的,从唇边挤出来几个虚弱的词句:“父王……你就、就……自己那样呗。”
燕珩:?
——自己那样?帝王生疑,没反应过来:“哪样?”
“就是……”
秦诏抬眼,那种窘迫又含着点羞臊的目光,跟人困惑的视线撞在一起,荡起了暧昧的花火,他张口,刚要把那句话说出来——燕珩抬手,就将帕子塞进他嘴里了。
“住口。”
“你这小儿——才出去一年,学得风流,定是叫军中那帮蛮汉教坏了。”
燕珩睨他,凤眸一挑便是对人的轻蔑笑意,那口吻也戏弄:“怪不得躺了半个月不见好,定是背地里,胡乱地作弄自己,兴许才将身子熬坏了。”
秦诏:“……”
他急得快跳起来,都不知从哪儿解释。不是别人教的,他也没有胡乱作弄自己,再有,他正是身强力壮,怎么就“熬坏了”!
他父王分明嘲笑他身子虚。
秦诏申辩不清,将嘴巴里的帕子取下来,红着脸道:“不是,父王……我没有。我只是那样说,我——没。”
燕珩视线往下扫,羞的秦诏猛地扯住被褥:“父王,我……算了。您还是当我刚才胡言乱语好了,我再不敢有别的意思。反正……父王,您不要找美人。”
燕珩道:“你自病好了,回你的秦国去。寡人想做什么,竟还轮得到你置喙?今日若不是看你病弱,这样胡闹,也是要狠罚的。”
秦诏扯住人的衣袖,可怜的眨着双眼:“可父王,我还没走呢。”
燕珩视若无睹,轻哼:“你走不走,干寡人何事?”说罢,他欲要起身,“你既吃下饭去,无什么紧要的,寡人便……”
秦诏忙去抓他的手,钳住不放:“父王,您别走。您方才说了要陪我的……这才、才一小会儿。”
几时抚上手背、几时攀上小臂摸索,几时含着深情的泪眼望过去,再咬住唇。这招数,秦诏没学过,但秦诏用得炉火纯青。
那姿态能掐出水,偏偏他又生得线条分明、五官锋厉,硬朗,身材威猛,实在跟柔弱沾不上边儿,更像是窝在角落的犬儿,眼巴巴的盼着,等主人临幸。
临幸?
燕珩微怔,抿了唇,旋即又反应过来,只淡定抛下个惯用的理由:“寡人还有政事。”
“正事?什么正事儿?”秦诏茫然问:“陪美人也是正事?”
燕珩被他逗笑了,轻嗤一声:“你这小糊涂虫,一天到晚只知道美人,寡人是说,还有朝中要事,须得处理。”
秦诏“啊”了一声儿,挣扎着要起来,却痛得发抖。燕珩叫他不要动,他仍不肯,站起身来,往他父王怀里钻,牵着燕珩的手,挂在自个儿腰上,轻轻嘶气:“好痛……父王。”
燕珩睨他:?
知道痛,你还动来动去?
终于——秦诏把姿势摆好,请他父王搂住他的腰,自个儿则攀住人的脖颈,借这个身高优势,微微低头,将唇贴在人鬓边,轻声道:“这样才好。”
燕珩:……
他只是站在那处,怀里凭空多了个人,还是这样的姿势?
这位帝王很想将人揪住丢出去,可怀里人伤痕累累,经不起个巴掌,他只好忍住,无奈哼笑道:“哪里好?才说了有事,你又跟起来作什么?”
“父王,这样才好,跟父王挨着。”秦诏拿唇轻啄了人的耳尖一下,低声道:“父王,你今晚,能不能陪我?——别陪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