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珩转过身来,因不悦而挑眉,可眉眼并耳尖都染上了粉色,趁着雪白肌骨,越发的添染风情。叫人惹得腹中冒火——他倒想要了秦诏才好!可眼下时机不算对。
他是想放人走,可这小子却不识相,几次三番招惹他。
眼见燕珩脸色变化,缓慢地沉下去,那眉眼间略含愠怒的粉色,都褪成了冷淡,只剩富有深意的眼神,仍旧紧紧锁在自己脸上,秦诏心里发紧,当即反客为主。
他主动凑近前去,拉住人的手腕往自个儿心口搁:“父王,我……我情不自禁。您知道我的心,对吗?……就算您不知道,我也得说给您听。以前,您不叫我说,拿天下最威风的王权压着我,我年纪小,也害怕,许多不明白的地方,都藏起来了。”
燕珩冷哼一声,没说话。
“可这些年,我越想越明白……父王,您知道的,我对您,全是爱,再没别的了!再有看,我也知道……我在您心里,必也跟旁人不同。”
秦诏想伸手去抱他,却被人拿手指抵心口,压住了:“嗯?”
“父王,您总是这样叫人乱猜,心肺胡想,难道真要待哪一日,只能瞧见我尸身回转的时候,才肯说一句真心话吗?”秦诏焦灼,不知觉间又将他父王的威胁抛诸脑后了,他总是这样,热切的时候,眼前这位就不再是燕王,而是他满心里去牵挂的美人儿。
秦诏微微俯身,去啄人的唇角,那口气轻柔,带着讨好和商量,只跟人低声说道:“燕珩,你再等等我,待我胜了,我什么都给你——好不好?我知道你眼下不全信我,可我这颗心,没法儿再真了!——”
燕珩不说话,嘴角翘起弧度,眉眼的审视投了过去。
被人用那种眼神看着的每一秒,都仿佛在火上烧、油锅里滚。秦诏并不能完全解释清楚,于是,肺腑难受、心里发堵。可那位无意间的眸光,却又将他驯的骨头缝儿里发麻。
“你给寡人?——”燕珩扯住人的衣襟,要他低下身子来,同自个儿视线持平,那口气里的不屑,仿佛尖锐的针刺一样,轻轻扎痛着这位年轻的秦王。
燕珩冷笑:“好个信口开河的小儿,你凭什么给寡人?又能给寡人什么?……天下?嗬。那本来就是寡人的东西。”
秦诏沉默,盯着他看,脸上的表情压下去,瞧着冷厉。
燕珩勾唇,扬起下巴,仍旧带着荣威逼问他:“嗯?怎么不说话?”
四目相对,危险和挑衅……激荡起来。就在燕珩眯起眼来,准备问罪的时候,对面那张脸猛地凑近了——“啵!”
燕珩:……
秦诏复又露出笑,并不答他的问题,只说:“燕珩,你可真好看。你知道吗?原先书上说,为博美人一笑,裂缯帛、燃烽火,现在想来,竟有几分道理。”
看似风马牛不相及,背地里却藏着秦诏的答案。
不过,秦诏说得隐晦,燕珩却听得明白,他冷哼:“糊涂。”
“正是,他们糊涂。”秦诏盯着人,双眸亮盈盈的,含着笑道:“因您教我的,都是不糊涂的法子。所以,我要做的,也是体贴臣民的秦王……我还不知道能给您什么,总之…不只是我的尸体,更不只是眼前的战火。”
秦诏忍不住伸出手去,用指尖怜惜而轻柔的拨弄着人乱了几分的发,他欲要将那险些垂落的墨发,替燕珩挽在耳边,可还不得动作,那位便狠狠地擒住了他的手。
隔着一点儿距离,秦诏指尖摸了个空。
但他并不介意,只怅然若失地笑道:“燕珩,若只剩我的尸体,你定要心疼的……我舍不得你心疼。若是百姓深陷战火,天下迟迟不太平,恐怕你更要难过。我更舍不得——叫你难过。”
燕珩呵斥,口气却不重:“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这样胡诌。”
秦诏并不惧怕,只继续说道:“但眼下,我还不知道,不知道给你什么。又或许,我想给的,还没有办法得到。”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想叫我留下来对不对?你想叫我在你身边,乖乖地守着你,是不是?……”
极少听到秦诏这样说话。
仿佛对待小孩子似的,怜爱,珍惜,惶恐,但声息柔和,分外的耐心。
“我也想。我想和你永远地搁在一处,什么时候都不分离。若真能相守,留在燕宫,又怎么样?——”
秦诏没说“不能相守”的原因。或许燕珩如此审视他,纵情动也高高在上的姿态,便是最大的原因。
燕珩不语,微微蹙起眉来,有些许的困惑。
他仿佛忘了,那个穷困可怜的小儿,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自个儿面前来的。或许,应该说,走进心里去了……
不知不觉间,竟全纵容了他的放肆。
许他争勇斗狠,容他奔逐四海,也赏他兵马权力,更是将半颗心都拴在他身上,记挂着他的伤痛与命运、担忧着他的性命与政治理想。
可是……
帝王的另外半颗心,却要兼顾着天下。
秦诏又问:“燕珩,若是天下统一,这片土地姓燕如何,不姓燕又如何?”
姓什么,那不过是帝王一家之言的私欲罢了。若是天下平定,什国号、什么皇帝,未必那样紧要。
可燕珩微微勾起唇来:“姓燕,不如何。可……若是不姓燕——?”他掐住秦诏的下巴,轻偏过头去,说话的气息蹭过他的唇瓣,却并不曾贴上去:“那寡人,必要先杀了你。”
秦诏轻笑了起来。
他猛地扣住人的窄腰,将燕珩带进自己怀里,狠狠地咬在人唇瓣上,为方才的戏弄而愠怒似的,舔着,裹着,吸出水光和响声来。
挤在两人唇齿间的话音,支吾不清:“杀了我吧,燕珩,杀了我也好……”
我可真想死在你手上。
不——应该是,死在你床上。
直至秦诏气喘吁吁地放开人,燕珩方才喘着气,反手将秦诏摁在桌案上。
帝王俯身,整张神容危险而幽深,凤眸中却含着动情的怜惜,却仍旧不留情面,口气也重了许多,那威猛的胸膛,仿佛在秦诏上方罩下一道可怖的阴影,——“秦诏,再放肆,你信不信,寡人现在就……”
帝王被人扯得衣衫乱敞,风光正好,全不像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