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秦诏做得,他反倒做不得?……但看符定又不似大逆不道的口气和神情,燕珩便将那点不悦便压住了,只轻哼道:“这话奇罕,寡人为何不能做临阜的王君?”
符定一时乱在原处,话也说不出来,手也激动得直抖!
他这才明白过来,燕珩到底为什么舍不得,竟不只是为了,秦诏是他养出来的好孩子,而是……而是那等心思!
他讪讪,又问:“那……那您可知,这样,于礼不合?当年,秦王与您,以父子相称,如今……”说着,符定深深“唉呀”了一声,又哽住,不说话了。
燕珩纳闷儿,不由得挑了眉:“……”
帝王心中想得全是正事,因而,迟疑片刻,便说道:“现今,燕王归于临阜,确实于礼不合。不过,你不必这样担忧,仍做你的司马便是。待时机成熟,寡人自会决断。”
那话于政事上是个安慰,于符定心中所想,却全是糟糕的定论了!
符定那日,再没多说一句话,连连叹着气退出去了。
接连下去的日子,都叫秦诏气得他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连带着符慎来领兵的时候,都没给半分好脸色。
那铁青的面上,写满了怒火,一副“你小子真欠揍”的态度。
符慎也犟,跟人撇清瓜葛道:“您何以这样?今日,我奉秦王与燕王之命,特来领兵,您难道不想给?”
符定多看他一眼都烦,嘴一撇,“滚。”
符慎:……
挨了骂,这小子到底灰溜溜地走了。他自挑选的全是精兵壮马。等这事儿尘埃落定,给符定听去,又多了三分气恼。
若不是符家就剩这一个独苗,他非得打死符慎不行。
符慎就更纳闷了,他爹好像哪里不对劲,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他自个儿琢磨,难道是觉得,自己抢了他的风头?抢了他的兵?
可他分明知道,他爹不是这样计较的人呀……
为此,他还和秦诏说:“王上,臣觉得,那……那个‘燕司马’有点吓人。他好像还要打臣,就是您叫臣去领兵的时候。实在不然,您还是叫他回燕国吧!”
秦诏看了他一眼,又叹气:“唉……”
“本王若是说了算,又岂能不叫他走?本王看见他守在临阜外,心里也发堵。那三十九城,他也不肯吐出来,现在,整个临阜都处在他的包围之中,正叫人犯愁呢。”
符慎便问:“那您不会跟太上王,说说情吗?”
秦诏睨他,颓丧道:“本王已经俩月没进过凤鸣宫了。”他拿下巴指了指眼前桌案上那密密麻麻的册子:“就没有一日,是清闲的。这帮饭桶,事事都要本王定论,也不知,要他们是做什么的?……现下倒好,父王只管从燕国送来的册子,旁的,一律退回。”
符慎:……
秦诏见他不吭声,又说:“再者,就算没有这些,父王也并不叫我进去。那凤鸣宫的守卫说了,若无紧要事,更不必去请安。”
符慎定论:“也是,太上王一向嫌您太烦。”
秦诏“哎”了一声,站起来:“你这小子!”
符慎无辜地看他,而后拱了拱手:“算了,您也帮不上小臣,臣还是去求太上王吧!还是那位,威风,说了算。”
秦诏冷哼了一声:“等着!”
等什么?
符慎随着他出了殿门,一路朝凤鸣宫去,这才露出微笑。不过很快,他心中才升起一线希望,就在凤鸣宫外,被人打散了。
那侍卫拦住秦诏:“无天子应允,秦王不可拜见。”
秦诏刚要说话,那侍卫便道:“符将军可以进。”
秦诏微微瞪大眼:“?”
“你看清本王是谁了吗?为何他能进,本王倒不能进了?你信不信,本王叫将军,把你拖下去,打杖子吃!”
侍卫无辜:“天子有令,只拦秦王,其余等人,若有要事求见,可以通传。”
秦诏吃瘪,又没什么招数,只好“委曲求全”道:“那……那你替本王通传一声,就说‘本王想父王想得紧,诚心请安、求见’!”
没大会儿,侍卫回来:“天子有令,不见。”
“为何?——”
符慎嫌他烦人,已经先进去了。没大会儿,这小子也哭丧着脸出来,说道:“太上王说了,暂时不会叫我爹回去的。”
他两人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齐齐地叹了口气。
符慎没求到,便告退了。
只有秦诏,候在那里,还不死心,叫人通传了一遍又一遍。转了好多圈儿,从那位嘴里得到的回复都一样:“不见。”
不到小半个时辰,耗了好几天没解开的阴沉,终于化成雪片,飘了下来。
秦诏站在雪中,头顶浮起来一层白。
没大会儿,里头便有人来传:“天子有令,请秦王进来吧。”
秦诏大喜,赶忙点头,美滋滋地进门去了。
他就知道,那位会心疼人,舍不得叫他淋一点雨,潲一点雪。
殿内不似燕宫,叫人生薄汗,却也还算温暖。
但见燕珩披了一件裘领的雪袍,暖着一杯热茶端坐在那儿,还算悠闲。自打他不管秦诏那摊子烂事儿,不必替他上朝,晨间懒床,连气色都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