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高喊着,声如洪钟,喧闹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喜乐还在演奏。
天地?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这就是说,天地和“我”都是无中生有,并生于世界,万物为一气。(1)所以不要以为修仙之人,就高人一等。从气的角度来说,天与地,你与我,还有山下的凡人,都是一样的。姑!云!闲!你给我好好听课!”
那是谁的声音?修仙,修仙不过是骗人的话本子。
姑云闲心乱如麻,陌生的回忆纷至沓来。
她想不明白,那究竟是谁的回忆?
她不知不觉愣怔,呆立在原地,背上被喜婆轻压着,她不由自主弯下了腰。
司仪继续喊道,“二拜高堂!”
高堂?
是阿姑坐在上面吗,那她看到我结婚是不是很高兴?
但阿姑也不在乎这个吧?
明明姑云闲也不小了,阿姑还是喊她宝宝,说金子一样的宝宝,和我一起去采药。
喜婆的大手依旧放在姑云闲背上,她又弯下了腰。
“夫妻对拜!”
……你百般谋划,就等今日我灵力枯竭,是也不是?
你是恨极了我……
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也不是故意睡你……原来你这么气……
丹田处的疼痛,依稀尚存。
这一次,姑云闲没有弯腰。她伸手拉下红盖头,红盖头无声滑落,堆叠在地。
周围人发出惊呼,为她莽撞的行为,也为她足够秀美的容颜。
虽说新娘子鲁莽,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善意笑脸。
喜婆带着谴责又宽容的神情,赶紧走上前,她捡起红盖头掸了掸,试图盖回去。
“新娘子,你这是干什么呀?只有新郎官才能掀盖头呢,你瞧瞧你,真不懂事。”
姑云闲直接扯住红盖头,没让喜婆盖回去。她没有看向喜婆,她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向对面的男人。
果不其然,对面的夫君,身着大红喜服,面容熟悉。
摇曳的喜烛火苗下,满室金玉相映。
那夫君唇红齿白,眼皮下一点朱红小痣,眉眼如画,美得不似人。
“娘子,你怎么了?”
江无月轻抬眉峰,疑惑看向她。
也许是美人太有杀伤力,那一刻,姑云闲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得比锣鼓还响。
她只好在心里默念:
为人师表,为人师表。师慈徒孝,师慈徒孝。
姑云闲头顶凤冠,那冠饰沉重又华美。一路走来,她早就嫌这东西累赘,重得要死。
她伸出手抚摸凤冠,那素手在错彩镂金的冠饰下,居然有一丝靡丽的意味,微微上翘的指尖,好似微蜷的花瓣。
下一秒,姑云闲不顾头皮被扯痛,扯下凤冠,砸在地上,凤冠发出一连串碎玉般的响,似悲切哀鸣。
姑云闲低声唤道,“千秋。”一把三尺长剑,出现在她手中,长剑边缘带着薄如蝉翼的金色。
人群里不知哪来的孩子,哇一声哭了。
“新娘子疯了!”
“这剑哪来的,新娘子会法术!”
“她肯定是个妖怪!我们江家造了什么孽!”
人群里发出害怕的议论声,有些人不自觉地往后退。
江无月听到四周的窃窃私语,可他心里朦胧有一种感觉——非她不可!
江无月看着,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一把剑,那长剑格外适合她。
凤冠砸在地上的声音那么响,江无月感觉到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跳。
锦簇花团的华冠,珠玉碎裂,犹带着一小串碎音。
但比这碎裂声,更响的是——
她手中的长剑,不断发出的嗡鸣声,脆生生的清亮。
江无月定定看着新娘,她头发凌乱,神采飞扬。那双眼睛过于明亮,灼灼目光,似是有烛火的光华。
人群混乱嘈杂,可她的声音如戛玉敲冰,清亮,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