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侧则一道挂着淡青色珠帘的月洞门,将屋内一分为二,隐约可见帘后立着一座山水屏风,至于屏风背后是什么,便瞧不清了。
薛南星再走进些,隐约闻到一股特别的熏香味。
她四围打量,这才在窗台前的架子上见到一个小巧的香炉。
此时香炉内的香已然熄灭,她缓步走到香炉旁,伸手探了探——尚有余温。
薛南星手指轻点其上,悠悠说道:“这熏香的味道倒是格外独特。”说着,便抬手去揭香炉的盖子。
可甫一抬起,只听“哐当——”一声,刚掀起一角的香炉该被一只纤手猛地压下。
薛南星侧目,见月娘笑容温婉,一手端着茶盘,一手将香炉往里推了推,柔声道:“大人小心烫了手。”
“无妨。”她笑容不减,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却暗暗将香炉中未燃尽的黑签收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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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光正盛,李远平抬眸望向窗外天色,搁下手中茶盏,“时近隅中,张大人若不嫌弃,不妨留下来尝尝寒舍粗茶淡饭?”
月娘正将新沏的茶斟满,闻言手中动作一滞,抬眸看向薛南星,笑道:“若大人吃不惯宁川的菜肴,奴家倒会几道京味小菜。”
“京菜?”薛南星微微挑眉,目光落向月娘,“月娘是京城人士?”
月娘笑道:“奴家哪有那般好福气,能生在京城。不过是从前为了糊口谋生,有幸跟着一位从京里退下来的御厨学过几日厨艺罢了。”
一旁的李远平打趣:“大人有所不知,我娘子这门手艺可金贵着呢,平日里我求她给我做上一顿,她都不肯轻易应允。今日大人可得答应下来,也让我能沾沾大人的光,一饱口福。”
“就你话多。”月娘轻嗔地瞥了李远平一眼,“就你话多,当着大人的面也没个正形,也不怕大人笑话。”
薛南星安静地看了二人一会,随即弯了弯唇角,端起茶盏,浅抿一口,点头应了声“好。”
月娘见她点了头,福了福身,便先行去厨房准备。
薛南星看了眼窗外,搁下茶盏,站起身,“既然来了,若不看看李先生的藏书,实在是可惜。不知李先生能否带我去见识见识?”
李远平亦站起身,“大人这是哪里的话,能与大人一同谈经论道,品鉴藏书,实乃李某人的荣幸。”
言罢,便将薛南星往屋外请。然而甫一抬脚,只听得“哐当”一声。
李远平循声回看,只见案上青瓷茶盏碎裂在地,里头茶水尽洒,“张大人”茫然立在一旁,衣衫湿一半,手背通红一片。
“张大人,您没事吧?”李远平一步上前,急道:“这手背烫伤可大可小,我这就去拿火膏。”说着便要转身,可不防被人抬手一拦。
“无碍,不算烫。”薛南星甩了甩手上水渍,又看了眼身下,无奈苦笑,“比起这只手,衣裳湿了更难受。还请李先生给我一块干净的布,我先去里头擦一擦。”
李远平看了眼薛南星身上的水渍,又瞥向书房内室,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那大人稍等,我这就去给您取来。”
第86章若玥薛南星撩开珠帘,陈年檀……
薛南星撩开珠帘,陈年檀香混着一股奇特的味道扑面而来,这味道竟与方才进书房时闻到的一样,只是更浓郁几分。
她心中暗暗一沉,这味道旁人或许不知,可她再熟悉不过了。
是燃烬的纸灰。
薛南星稳了稳心神,绕至屏风后。本以为里间布置会如同外间一般雅致,却没想定睛一看,但见六尺见方的暗室四壁无窗,布置更是简单至极。
迎面空墙上悬着幅三尺生宣画,画下横亘一青黄竹榻,榻上无枕无被。竹榻左侧是一榆木矮柜,漆色略显斑驳,矮柜上放的不是油灯,而是两个烛台,白色烛台。
薛南星不由多看了两眼墙上的画。
此画笔触细腻,画中刀劈斧削的崖壁
上悬着半截残桥,山涧雾霭间隐约可见朱砂勾的猎户小屋,看画中险峻地貌,与宁川的平坦开阔截然不同。
画左上角题了两行字——
远岫横云千嶂隐
州川映翠万峰连
远州……
她眸色一寒,后退两步,目光一寸寸掠过屋中各角落。
按常理,书房内的竹榻通常会放置在较为隐蔽的里侧,可这张竹榻却正对着门口,横看竖看都不似一间寻常卧室的布局。
她又将目光落在矮柜上,俯下身,指尖摩挲柜面,手中动作忽地一滞。
心中猛地生出一个念头。
薛南星褪了皂靴,踩上竹榻,以她的身量,画卷中部恰好齐平。她目光灼然,凑近细细端详,这才发现画中墨色与左上角题字的墨色深浅有别,似乎是先有这画,而后才添上那两行字。
一时间,她心下疑惑丛生,似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伸手朝画上轻轻按去。
下一刻,手中一轻,触感落空——画后竟是空的!
一股寒意自薛南星心里陡然而生,她手指微颤着,缓缓揭开画卷。就在看清画后景象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画后竟藏着个三尺见方的暗龛,暗龛之中,赫然立着一块灵牌,上刻“李门高氏寻芳之灵位”几个字。
再一细看这个“李”字,如一道惊雷,将连日沉积的困惑轰然震开。
“张大人,好了吗?”李远平的声音冷不防自外间传来,在狭小的空间撞出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