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南星刹那恍了神。而这一恍神间,昨夜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在她脑中回响,她也终于读懂了这一声“南星”里的生涩与深情。
原来她以为的相遇,其实是一场迟到了十年的久别重逢。
他说他很幸运,她又何尝不是呢?
片晌,薛南星分外沉静地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
陆乘渊的嘴角微微一牵,像是很高兴,却又近乎小心翼翼地不敢表现出来,似乎怕惊扰这一个美梦。他喉结上下动了动,目光灼灼,道:“不必等案子结束,我想太后寿宴上就请皇上赐婚,可好?”
薛南星神色一滞,错愕道:“赐婚?”
“嗯,给陆乘渊和薛南星赐婚。”陆乘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底沉澈极致,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心底。
“我要以明媒正娶之礼,八抬大轿将你迎娶进门,做我的王妃。”
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仿若带着千钧的重量。
嫁给他,成为他的王妃?
不知为何,薛南星的思绪陡然飘回到宁川的路上,那个满天彩霞的傍晚。她立在山岚中许下心愿,她何尝不愿意?无关做不做王妃,而是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够了。
可是娘亲与陆将军的死是否真的存在关联,至今尚未查明,还有与魏知砚的婚约横亘在前……她真的能毫无顾忌做回薛南星吗?
陆乘渊似乎察觉到她心有所忧,安慰道:“我知道你心中的担忧。昨夜我想了一宿,当日龙门县驿馆那场大火后,你虽假死逃生,但也不能保证杀害程老先生的真凶就真的相信了。倘若被他得知你的身份,你随时都可能陷入险境。与其躲在暗处提心吊胆,倒不如光明正大地站到台前,成为我的王妃,届时他们反而会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当然,我此举亦是有私心……”
他话语一顿,声音不自觉染上一丝微哑与蛊惑,“我……实在不愿再等了。”
陆乘渊这么一说,扶在她后腰的掌心莫名就烫了起来,然后她忽地察觉到一丝异样,非常明显的,来自他的异样。
昨夜的某个记忆倏尔被唤醒,她几乎一瞬就读懂这句“不愿再等”里别的意思,耳根子一下烫得像要烧起来了。
薛南星慌忙将目光从他眼中移开,头低垂得愈发厉害,“可是王爷,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恢复身份后,要面临的问题更多……”
“没有如果。”不等她把话说完,陆乘渊打断道:“我不要你背负任何枷锁,你也无需有任何负担。薛南星也好,程耿星也罢,于我而言,你就是你。”
你就是你。
晨风透过窗隙灌入,风拂过,带落数瓣晚熟的海棠。
这个人是真爱我的,她突然想。万千思绪在心头翻涌、沉浮,最后只剩耳边一道比海棠还温柔地声音:“待你所求的黎明到来,无论你要做谁,要去哪里,江山天地,我陪你。”
薛南星缓缓抬眸。
修长的眉下的眼好看极了,长睫微垂,眼尾经年累月的清冷消散,余下眸中星河与静海交汇,将他的目光变得很深,深深的沉下去,沉到她的心里。
既然他都不怕,那她还有什么理由瞻前顾后。
两颊染上动人的绯,她伸手抵在他的肩头,仰脸凑上前去,落在他的唇角:
“好,我答应你。”
气
息一瞬纠缠,陆乘渊眸中暗色晕染,俯下脸,在她眉心落下一个温凉、轻柔的吻。
屋中再没了别的声音。
适才徐来的清风,卷着海棠花瓣从她眼上滑过,温柔地擦过她的眉稍、鼻尖、脸颊,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
细碎绵长,怜爱而虔诚。
分明已入夏,她却觉得自己误入了一片海棠林,穿花拂柳间,只觉自己就要迷失于此,再难抽身离去。
恰在此时,外间陡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叩门声接连响起:
“咚咚——咚咚——”
注[1]:引用自《舫子》,明陈献章
第96章推测“没错,先入为主。”
三长一短的叩门声突然响起,惊碎满室旖旎。
薛南星如梦初醒,忙伸手扶上陆乘渊的前襟,稍稍推开他,“王爷,怕是有急事。”
陆乘渊停了停,旋即在她眼睑之上落下一吻,目光扫过她缠着纱布的指尖,“我去去就回。”转身时又顿了顿,“稍后有人来伺候你更衣洗漱。”
薛南星轻声应下。
未几,有个面生的嬷嬷迈着细碎的步子进来,手脚麻利,一言不发地为薛南星梳洗更衣,重新束好裹胸。一切收拾妥帖,也不过一刻钟的工夫。
那嬷嬷微微福身,便悄然退了出去,一贯昭王府的行事风格。她前脚刚出去,陆乘渊后脚便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人。
薛南星见到来人是无影,想起昨日托付他盯着李远平和月娘之事,心下一动,只当是有了消息,疾步上前,“可是远芳书斋那头有异动”
此刻无影正满心想着旁的事儿,冷不丁听到这一问,微微一愣,方才回过神来,赶忙应道:“公子放心,已派人紧紧盯着,暂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薛南星眸中光彩暗了暗,轻轻“嗯”了一声。
陆乘渊将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尽收眼底,问道:“可是昨日在李宅有所发现”
薛南星这才想起,昨夜一番折腾,发生太多事,以至她还没来得及禀明昨日查到的线索。她略一沉吟,抬眸道:“王爷,我怀疑四年前死去的,并非张启山,而是李申。”
陆乘渊眉心微微一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