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持笔抄写至纸张最末端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至近,最后停留在门口。星珥双手推开大门,喘着气道:“主子,主子,不好了——”
纯嫔手上一颤,墨汁落下,将最后几个字糊作一团。她深吸一口气,眼刀猛地剐向星珥:“什么事要你这般大惊小怪——”
“是西林觉罗氏……”
“区区一个宫女子就能把你吓成这样,往后出门别说是我宫里的人。”
“主子。”星珥硬着头皮,打断纯嫔的话语:“西林觉罗氏,西林觉罗氏到宫里来了,说是要来给主子您请安!”
纯嫔手上一颤,狼毫‘吧嗒’一声落在纸上。她沉默片刻,姣好的脸庞骤然扭曲作一团:“啊?哈?哈!?”
面对纯嫔质疑的目光,星珥痛苦地点点头。
半响,纯嫔憋出一句话:“不是?她有病吧!?”
不同于安贵人几个,西林觉罗氏如今还没有正经的位份,是作为宫女子在宫中。宫女子虽不同于宫女那般,每日都有自己需要履行的职责,但同样她们也非正经嫔妃,无旨不能随意离开宫室!
更何况西林觉罗氏在婉嫔跟前学规矩,自己就算想与她拉拢关系,也是想等封位以后啊!她现在跑来干什么啊?
“她,她已经到了?”
“是,是的……”
“可曾通知了婉嫔?”
“奴婢已经遣人去婉嫔娘娘那了……”星珥的话尚未说完,外面便响起阵阵嘈杂声,依稀间能听到婉嫔娘娘四字。
纯嫔摁了摁太阳穴,赶紧上前查看,只是当她走到前院便是眼前一黑,虽然婉嫔没来,但婉嫔身边的兆佳嬷嬷来了!
兆佳嬷嬷虎着脸,指挥着宫人将两个箱笼搁在地上。她看也没看西林觉罗氏,只上前给纯嫔请安,而后便说道:“纯嫔娘娘,我家主子说既然西林觉罗氏不愿意在她那学规矩,更喜纯嫔娘娘,那就索性把西林觉罗氏的行李都搬来了,往后便劳烦纯嫔娘娘教导。”
纯嫔:“……”
她眼前一黑,贝齿重重磕在唇瓣上。纯嫔强行露出笑容来,柔声道:“这怎么是好?到底是皇后娘娘吩咐的事儿……”
“纯嫔娘娘不必担心。”
“我家主子也担心纯嫔娘娘为难,特意亲自去了九洲清晏,将事情禀报与皇后娘娘。”
这下子,纯嫔连笑容都撑不住了。更不用说,待兆佳嬷嬷离开没一刻钟时间,皇上跟前的传旨太监便来了一趟,传达了皇上的口谕——封西林觉罗氏为鄂答应,往后便跟着纯嫔居住。
鄂答应?鄂答应!?
还说她举止乖张,有失仪态,不堪贵人之位,这意思岂不是鄂答应往后不可能登上贵人之位?
那要这人还有屁用啊!
她是想寻人争一争宠,而不是想将她的延禧宫里塞满一群失宠的人——那还叫延禧宫吗?直接改名叫冷宫得了!
纯嫔牙齿紧锁,咔咔作响,如冰刃般冷厉的目光扫向鄂答应。鄂答应傻傻愣在原地,半响才在刺骨的视线中回过神来,面上血色渐渐褪去,眼泪在眼眶里不断滚动。
哭——现在哭还有屁用!
“纯嫔娘娘。”
“……”纯嫔的思绪被传旨太监所打断,她回过神来:“公公请说。”
传旨太监看也不看鄂答应,笑眯眯地朝纯嫔道:“纯嫔娘娘,皇上还有一道口谕。”
“皇上说,鄂答应乃是您初选复选而出的,往后这指导规矩之事便全交给纯嫔娘娘了。”
纯嫔听罢,整个人都麻了,说到底选秀入选名单都是递到皇上和皇后跟前的,像是鄂答应这般出身数一数二的秀女,更非她开口便可以落牌子的。
结果到现在,居然成了自己的责任?纯嫔心里气急,偏生面上还要毕恭毕敬地应下:“还请公公回禀皇上,妾身定当遵循皇上的要求,严格看管教导鄂答应。”
送走了传旨太监,纯嫔脸上的笑容也荡然无存。她看也没看鄂答应,直接冷下脸唤来两名嬷嬷,教人把鄂答应连带两个箱笼塞进后罩间里:“好好指导她的规矩,没本宫的允许不准她出门一步。”
说是这么说,次日纯嫔还得捏着鼻子,领着鄂答应去晨昏定省。
初次封位的宫妃需拜见皇后娘娘,而端坐在皇后下首的高真如趁着鄂答应行礼的时机,将鄂答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鄂答应的颜色是真不差,一身烟粉色的裙衫裹着盈盈身姿,衬得她愈发纤细柔美,尤其湿漉漉的,眼眶还带着红晕的眼睛更是我见犹怜。
高真如想,要是乾隆帝在场说不得还真会心软上一软。
可惜乾隆帝不在现场,在场宫妃也压根不吃她那一套,更是有些嫌弃。
鄂答应款步上前,先是给皇后行了大礼,随即起身时,又转身朝着婉嫔福了一福,娇声赔罪道:“妾身原在宫中承蒙纯嫔娘娘悉心教导,一直将这份恩情记挂在心。昨日好不容易得了空,方才起心前往纯嫔娘娘处请安谢恩。未曾想到,竟是误触了婉嫔娘娘的忌讳,引得娘娘不快,妾身真真是愧疚难安,还望娘娘恕罪。”
鄂答应的话语听着像是道歉,可细细斟酌内容,却像是在指责婉嫔小题大做,处处说着自己的无辜。
她是感恩,是百忙之中得了闲才前去纯嫔那谢恩的。倒是婉嫔摁着自己做事,教她数日没得空闲,还倒打一耙到皇后跟前告状。
高真如捧着茶碗的手轻轻一颤,杏眼睁得溜圆,错愕地看了一眼鄂答应,又看看纯嫔。
眼瞅着纯嫔面容扭曲作一团,连脂粉都快扑簌扑簌往下落,更别提那已快被扯得稀巴烂的帕子,高真如不免心生安慰:看来不是纯嫔出的主意,而是鄂答应自己想的主意。
这说明什么?说明后宫里还是正常人比较多啊!
那边贵妃正在感叹老人好,老人妙的时候,皇后将手里的茶碗搁在几案上,扬起眉梢,似笑非笑地看向鄂答应:“你的意思是皇上、本宫与婉嫔都误会你了?”
鄂答应跪在地上,楚楚可怜地仰起头来:“妾身并无此意,妾身只是想与婉嫔娘娘解释一番,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是是,你
是有意的。“未等皇后说话,高真如便顺势接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