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不想让她担心我。”
“我不是厉害的小朋友,去补习班……也很快就会想回家,给妈咪添了很多麻烦。她要工作,还要照顾我,已经很辛苦了。”
陆知序眯着眼听小朋友小小的烦恼。
他听得很认真,没有因为这苦恼小而微渺就轻视。
陆知序静静等温衡说完,将他小却悠长的烦恼好好承住,过了会儿才换话题。
“既然喜欢宫崎骏,我们温小衡有没有想过学画画呢,以后你也可以试着用色彩去表达,去创作。”
“创作?——那是什么。”
陆知序单手抱起温衡来到书房。
满墙高的书柜三面合围,又深又宽地延展出去,像极了巍峨的宫殿。
温衡仰着头,嘴都合不上。
“这些书,干爹都看过吗?”
陆知序正打开了其中一面书柜翻找,闻言手指微顿:“看得七七八八了。”
对着温衡,他像是也难得卸下些心防。
“在爸爸很小的时候,我的妈妈给我生下一个弟弟,就离开我们了。”
“我的爸爸很伤心,带着弟弟去了国外,留我一个人在家里。我的爷爷从昆明过来,把我带大,这些书,都是我爷爷的宝贝,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陆知序声音有些轻。
像天上飘散的云,在夜空里悠悠荡荡来回转,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归宿。
温衡整张脸都团在了一起,他还小,但对情绪的感知足够敏锐,已经听得懂轻描淡写里的沉重意味。
陆知序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
“小朋友,不可以这么严肃。”
温衡伏在他的肩头,忽然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了一下陆知序:“原来干爹和我一样,都没有爸爸。但我比干爹好,我还有天底下最好的妈咪。”
“你的确有天底下最好的妈咪。”陆知序拖长了嗓,慢声说,“但你不是没有爸爸,以后都有我在呢。”
这是一句承诺。
也许是夜深的缘故,周遭太静谧,陆知序的嗓音很轻,却能清晰地刻进温衡心头。
像一颗薄荷糖滑过,柔顺的爽朗后是带着点儿凉意的回甘。
温衡很喜欢吃薄荷糖。
于是他抬起头,看着陆知序认真说:“那爸爸,你也不要难过,我和妈咪以后都会陪着你的。”
温衡悄悄换了称呼。
陆知序心口仿佛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如同漫山的蒲公英被一阵不期而至的风带起,散落得哪里都是,而后哪里都是温衡稚气的声音在回荡。
极淡的笑意从陆知序的眼睛里淌了出来,他眯了眯眼,将这笑含回去。
他抽出书柜里的画笔颜料,温声说:“来,把你想到的东西画到这上面。”
“画什么都行吗?”
“什么都行,这就是你的创作。”-
温言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暖黄色的光融融地照着。
温衡盘腿坐在地毯上,趴伏在客厅的案几上,一手执着画笔,正在白纸上留下缤纷的颜色,时不时抬头问陆知序点什么。
陆知序眉宇间蕴着点儿松泛,难得靠在沙发上,修长双腿自然交叠,整个人看起来矜贵而散漫。
温衡问,他就闭着眸认真答。
他白色衬衫松垮挽起,堆在手肘间,随性地搭在沙发靠枕上。黑色西裤因翘腿而被拉上去一些,露出一节脚踝。
那脚踝骨骼分明,修长而充满力量感。
温言只远远扫了一眼,便面红耳赤移开目光。
见到温言出来,温衡举起画,高兴地分享给她。
那画儿鲜艳明亮得要跳到温言面前似的。
温衡画了一座山,山脚下是一整片的绿色的森林,绿色蔓延到尽头是澄澈的蓝色的海。
橘子色的阳光洒在泼黛的山上,山路上开着遍野的黄色的小花。
小花一路开到山顶,像金色的海浪绵延,山顶上有一只龙猫,和三个人,两大一小,正牵着龙猫在转圈圈。
连空气都透着愉悦与快乐的一幅画。
温衡指着三个小人,开心地说:“妈咪你看,像不像我们一家三口。”
我们,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