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陆知序自己呢?
他这些年,反倒是活成一头干瘪的困兽。
虽外头仍笼着一层金玉似的华贵体面,可只要走近了便不难发现,这亮堂堂的纸醉金迷是死寂的。
也就全仰仗这些年,除了温言,根本没人能走近他。
陆知序的时间过得那样慢,慢得几乎都停滞。
慢到才八年,就好像走过了半生。
直到温言重新登场,才堪堪打破这老旧默片的循环播放。
橙红色的烟花星子一路蔓延,冗余的烟灰摧枯拉朽快要烧到他夹着烟的长指上去。
陆知序敛眸,扯扯唇,将烟灰掸尽,迈步跟上了那抹摇曳生姿的红印子。
外面好像下起淅沥的雨-
陪温衡玩了一阵儿乐高后,陆知序带她们去吃粤菜。
毗邻天安门的四合院里头藏着原汁原味的食材和地道的粤菜师傅。
在京市这个公认的美食荒漠里,吃得温言眼前一亮又一亮。
温衡这个被英国菜荼毒又不能吃辣的小可怜更是吃得眉开眼笑,甜津津一口一个干爹地喊。
陆知序懒怠而松懈地靠在椅背上,勾着唇应声。
和他平日里一贯矜贵得体又时常端着的模样不大像。
倒有种卸下负累的松弛自得。
温言说了句稀奇,好心眼儿关心一句:“又不吃?你当神仙啊?”
“跟谁学的嘴这么毒。”
“除了你还能有谁。”温言立刻顶撞回去。
陆知序凝着她,慢吞吞说了句:“我看你是皮又痒了。”
他又变回那个从容、沉稳的掌控者。
仿佛下午将她压在长桌上胡闹的人不是他。
一顿饭,吃得父子二人心情都好,只有温言,惦记着他下达的一周两去的任务,心弦都还紧绷着。
将人送到京大职工宿舍后,陆知序没再下车。
只在温言逃也似的跑开之前,喊住她。
“干嘛?”
温言磨磨蹭蹭转过身,眼里写满了“你最好快点说,我再敷衍你最后一分钟”的不情愿。
车窗降下来,露出那张石膏像一般完美比例的侧脸。
英挺的鼻梁与深邃的眼睛转过来,像神祇睁眼注视世人,只那眉眼里并无悲悯与通透神性。
是全然的野心和占有。
陆知序垂首弯了下唇,疏懒开口:“睡前,你该做什么事儿,别忘了。”
她点点头。
然后决定不记得。
温言知道,陆知序指的是道晚安。
从前他最忙的时候,也许一天都顾不上和温言说句话,但一定会互道晚安。
只是有时这晚安在凌晨三点,有时甚至在温言睡醒后,但不变的是,一定会有。
温言甚至可以从陆知序发来的晚安,判断他今天在哪,忙不忙。
“真是得寸进尺。”温言小声嘟囔一句,撩撩头发上楼了。
客厅里,温衡正兴奋地拆乐高。
陆知序送了他一整套霍格沃兹城堡的大乐高,听说足有六千多颗粒。
温衡开心得在客厅走来走去,走去走来。
还不住地偷偷瞧温言。
温言假装不知道他的意思,自顾自将行李箱的衣物拿出来整理。
温衡着实快憋坏了,但就是不开口,只是小尾巴一样跟着温言转。
终于转得温言头晕,忍不住问了他:“温小衡,你是不是有话想跟妈咪说?”
温衡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能直接开口表达呢?”
温言放下手中事,拉着他坐到沙发上。
温衡想了想说:“我想给干爹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