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离西北已经很近了,沿途都是边民吵吵嚷嚷的早市,烟火气息十足。
裴玄铭和裴明姝在早市上换了马,一路再向西走,远远的就能看到西北驻军的营地了。
最先看到他们的是裴玄铭的副将,他不在的这些日子,一直由副将王玉书代为管事。
王玉书其人,起了个温文尔雅文臣的名字,却是个实打实的武将,生的高大魁梧,从二十出头时被调到裴玄铭身旁,在西北一呆就是十年。
只听远远传来一声:“将军啊——将军!!您可算回来了!”
演武场上所有士兵“呼啦”一声朝这边转过头,就看见裴玄铭疾驰过荒芜的土地,最后在营地门口勒马停下,然后从马背上扶下来一个人。
王玉书:“?”
那人一身及地的白色长袍,头上戴着兜帽,两缕未束紧的墨发从垂落的兜帽里倾泻下来,看不清脸,但能从身形看出那人极其清瘦,被裴玄铭扶在怀里,步履虚浮无力,只能勉强往前踉跄两步。
裴玄铭俯身将他抱起来,大步朝帅帐走去,路过王玉书的时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安静。
王玉书:“?”
什么情况,将军回京一趟,带回来一个神秘的柔弱美人?
王玉书虽然没看清脸,但从那戴着兜帽人的身段上不难看出是个美人,起码身姿修长,衣带飘摇,尤其是被裴玄铭抱起来腾空的那一瞬间,勾勒出来的腰身修削而漂亮。
王玉书和其余士兵一脸震惊。
半晌,王玉书才回神喝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忙各自的去!”
裴玄铭将谢烨放进了自己的营帐中。
榻上是一卷毛茸茸的狼皮毯子,边关寒冷,早在他进屋之前,就有手下在帐中烧了暖呼呼的炉火,整个营帐温暖而舒适。
谢烨指尖轻轻动了动,在柔软的狼皮毯上摸索片刻,然后摸到了裴玄铭放在床畔的手。
然后他睁开眼睛望着营帐简陋的天花板,低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西北大漠,我军驻守之所。”裴玄铭答道。
谢烨疲倦的点了点头道:“那离明渊阁很近了。”
裴玄铭起身去给他倒水,没告诉他明渊阁已成废墟的事情。
“我从前总在明渊阁的屋顶上看这边,有时候能看到你带兵出营巡视,还能看到你披着盔甲检查粮草的场景……”
裴玄铭一怔,将水碗递到他嘴边:“那你可看的太早了,接下来后半辈子都得陪我在这儿呆着了。”
谢烨张口,让冰凉的水珠浸润嘴唇,恍惚道:“一辈子啊,那太长了,我想象不来。”
“想不来就好好养伤,西北苦寒,军营枯燥,日后有的是时间想。”
谢烨的眼瞳如漆黑点墨,慢腾腾的在眶中打转,半晌他轻轻的“嗯”了一声,以作回答。
“谢烨。”裴玄铭忽然道:“我问你。”
“那日我进宫面见圣上,你是不是就在内殿里?”
谢烨浑身僵硬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又不理会他了。
裴玄铭坐在床畔,半晌将手伸出去,握在那人手腕上,感受着他微弱而平和的脉跳。
过了很长时间,他叹了口气,翻身上榻,伸臂将谢烨抱在臂弯里,紧着嗓子道:“对不起。”
谢烨没睁眼睛,呼吸却急促了一点,那天在客栈给他留下的阴影还没有消退,他现在下意识抗拒裴玄铭的靠近。
“放开。”他颤抖着道。
裴玄铭不放,他一手揽着谢烨的肩膀,一手横在他胸前,把玩着他的发梢。
“对不起。”裴玄铭又重复了一遍:“我那天太冲动了才……以后不会了。”
谢烨睁开眼睛,愤怒的瞪了他一眼,拧着身侧躺过去,不肯让他抱着。
裴玄铭无奈,只好收回手,在他旁边躺着合上眼,一路奔波,从西北到京城连夜赶路,到将军府时连个觉都没睡就忙着布局劫法场,好不容易把李彧诓骗过去,紧接着就立刻赶回来。
说不累那是在扯淡。
不过裴将军天生跟“休息”这两个字犯冲,没等他睡着,门外就有人来打扰。
“将军!末将有事要禀报将军!”
裴玄铭无可奈何的起身披好衣服,给谢烨把被角掖了一下,然后起身到外帐去听他要说什么。
“将军,前些日子将军不在,京城那边送来了一些发配边疆的劳力,给咱们派来修城墙的,但是看守疏忽,不慎跑了几个出去,末将已经处罚了那几个看守劳力的士兵了,只是跑出去的苦力,要不要追回来?”
裴玄铭揉了揉太阳穴,思索道:“从京城发配边疆充军修长城的苦力?”
“京城又是哪家被满门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