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江落没说什么事,此刻说起,不知是何用意,傅溶道:“记得。”
江落道:“兑现的时候到了。”
傅溶不明所以:“你想要我做什么?”
“出去陪我三天。”
“去哪?”
“我布置好了告诉你。”
“布置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能在家里兑现吗?”傅溶听不懂她的哑谜,一头雾水,“跑出去做什么呢?”
“不行,不能在家里,”江落认真考虑过这件事,甚至在脑子里预演过,她有理有据道:“家里人太多,会被打扰,而且师父肯定会破坏我们,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
“为什么不能让舅舅知道?”
江落注视着他,不答反问,“傅溶,你是真心喜欢我吗?”
“我……”
“如果你是真心的,就不要让我失望。”
“你,”傅溶屏住了呼吸,鬼迷心窍,“那你喜欢我吗?”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我来长安也是为了你。”
“真的吗?”
“当然。”
傅溶的心跳得格外厉害,像是发起了高烧。他晕眩失神,觉得自己在做梦。江落说她喜欢他。话音在耳膜中不断回响,让他确信了,他并非一厢情愿。江落也喜欢他。欣喜若狂的浪潮席卷了他的情感和理智。
柳章的话言犹在耳,他知道自己不该深陷其中,可就算江落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又怎么样呢。只要她能演一辈子……眼前这个人说她来长安说为了自己。
傅溶既是恐惧又是心动,他悲伤地意识到,自己完了,无可救药。
江落摸着他滚烫的脸颊,心里也十分快乐,道:“这是我们的约定,也是我们的秘密,答应我,好不好?”
傅溶知道自己不该草率答应,可他满心欢喜,彻底沦陷,带着令人战栗的兴奋,说:“好。”
人怎么能拒绝自己的心?
就让他一错再错,魂飞魄散吧
第93章彻查“《逢魔》是你写的吧。”……
陇西有个老规矩,人死后,停灵七日,需孝子不眠不休守灵。杨玉文在灵堂靠着棺材蹲了几宿。这么多年,他们两父子很少单独待在一起。
隔着一层薄薄的棺材板,装着杨虎臣的尸身,或者说尸渣。驱魔司的人跪在地上一粒粒捡起来的。杨玉文觉得用扫帚可能省点事,没人敢。
人死如灯灭。
夜深人静,杨玉文独自坐着,手里提着半壶酒。喝得半醉,他的眼神依然清醒,透过层叠飘舞的白幡,望向杨家正厅外,开阔的门楣,那儿曾是百官踏破头想挤进来的杨家大门。
自杨玉文记事起,家中逢迎往来,求官拜庙门的不计其数。很少有门厅冷清的时候。
杨玉文上位后,常年不着家。三婶家不成器的儿子打死了一个货郎,求他捞人。杨玉文没管,愣是耗着刑部判了斩首的罪名。三婶疯了,咒骂杨玉文狼心狗肺。
杨玉文从不受人威胁,无论软磨硬泡还是威逼利诱都对他无效,他只干自己想干的事。他有那个能力。全盘掌控杨家后,他把亲戚得罪了干净,也把杨家世代积累的威望和人脉毁得差不多了。
杨虎臣蝇营狗苟,一辈子经营出来权势滔天的幻影,究竟在他死后,会不会随风而去?杨玉文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握在他手里的,究竟是实打实的权柄,还是父辈余荫下的残羹剩饭。
世态炎凉,这些天算是见着了。
杨家报丧后,长安十分平静。
大多数人认为杨虎臣五年前就死了,拖这么久才发丧,反倒迷惑。朝廷慢悠悠选了个“武恭”的谥号发下来,几乎是往杨玉文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什么国师,什么一肩挑起半壁江山,死了,得到个“恭”的评价,盖棺定论。君恩薄情,可见一斑。
这个谥号杀人诛心,还要绣金线,做成白幡,裹在棺材上。前来吊唁的每个人都能看见,违心赞颂死者的生平功绩。活着功高震主,死了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杨虎臣做的那些,杨玥做的那些,杨家世代祖孙做的那些,都算什么?
杨玉文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酒水打湿他脸庞和衣领,他坐在一片狼藉的纸钱中。香烛烧完了,灵堂安静无声,杨虎臣是不可能活过来同儿子探讨这些。
玉山地震,麒麟复活,颈环集体失效。鬼塔出现裂缝……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端接着发生。杨虎臣的元神在悄无声息的地方支撑着驱魔司这棵大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算是做到极致。他重伤濒死,死前一句话也没能留给杨玉文。
杨玉文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他扛着那么多秘密。连玉山麒麟未死,这么个大雷,都不曾透露一星半点,到现在东窗事发,驱魔司反应甚至没有那群江湖人士快。
杨玉文推测,杨虎臣当年可能想通过大阵消耗麒麟。没想到麒麟血那么厚,蛰伏起来硬抗了十年,反过头来熬死了杨虎臣。麒麟重见天日,被傅溶捡漏,让他露了脸。满朝尽是趋炎附势之徒。傅争鸣那老匹夫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杨虎臣被杀,雪千山自焚,线索中断。
杨玉文死了亲爹,还被踩成垫脚石,心里大不痛快。
这些天大家都夹着尾巴做事,生怕惹主子发作。赵志雄打起帘子,从后头步入,单膝跪在杨玉文跟前,为杨国师的灵位前点燃了三炷香。
杨玉文知道他没事不会过来,直接道:“查的怎么样了?”
赵志雄道:“查到了,雪千山的身价二十万两银子,是秦家出的。”
杨玉文刚要喝酒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回头望着赵志雄,眯起眼,“哪个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