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听到这么个惊世骇俗的八卦,震惊无比,站起身来,“孩子是你师父的?”
江落嗯了一声。大娘瞬间脑补出一个始乱终弃的形象,“他堂堂尊长,坏了徒儿清白,连孩子都有了,竟不愿意娶你?”
江落也觉得很委屈,道:“是啊,他不肯。”
大娘又惊又怒,接着问:“难不成他已有了家室?”
“没有。”
“那他为何不愿意娶你?”
“他说……”江落苦思冥想,“我们只有师徒情,没有别的,他不喜欢我。”
大娘心怀正义,颇为不平。天底下竟有这样没王法的事情,还是个师父,不怕天打雷劈吗,大娘怒道:“胡说八道!他不喜欢你,当初为何要哄骗你。到床上的时候不说师徒,穿起裤子又是师父了。怎么老天爷不劈死他这个黑心种子!”
江落听到师父被骂了,下意识想解释两句,却被大娘打断,“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哪方人士。你告诉我,大娘帮你讨回公道!”
难得遇到这样热心肠的人,江落忙道:“别,师父说了,有人在的时候,尤其是白天,我最好别去找他。”
大娘闻言,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火冒三丈,“怎么,白天翻脸不认人,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想到你了!”
江落很难去解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师父说他是为了我好。”
大娘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道:“你无父无母,哪里知道这些负心汉的路数。
他哄你欺你骗你,吃干抹尽,痛快了,怕你闹,就编出这些话唠搪塞。你又不懂,还想着替他保全名声。真是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江落听着似乎有点道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师父不是这样的人……”
大娘道:“那怎么办出这样的混账事来!”
江落默了半晌,还是受到了那些闲言碎语的影响,道:“或许是我配不上师父,让他感到耻辱,故而不愿意与我在一起。”
大娘道:“放他娘的狗屁。你这般容貌,这身气派,嫁到谁家那是他祖坟冒青烟了,不拿你当菩萨供起来都算辱没了祖宗。他是天王老子,家里有皇位继承,多尊贵。什么叫你辱没了他?还说这种话,厚颜无耻,亏他说得出口。”
江落一知半解,奇怪道:“人间的规矩,不是说师徒不能在一起吗?”
大娘心说这还是个榆木脑袋,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还拿前一套观念来敷衍,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庙里和尚还有还俗成亲的,大不了断绝师徒关系,再成亲,事已至此,就得想办法好好弥补。拖到孩子月份大了,更加吃亏。”
江落被她说得晕晕乎乎的,好像一切豁然开朗,没有那么灰暗了。
这位大娘为她指点迷津,让她眼前经纬变得清晰可见。人的道理真是神奇,正着说,反着说,都特别有道理。
之前柳章坚持师徒情高过一切的信念,让她也渐渐动摇了。可听大娘这么一说,诶,似乎也没那么坚不可摧。
“那……”江落握着小袜子,望向大娘,一脸求教的表情,“那我该怎么办呢?”
大娘心都要化了,造孽啊,这么小可怜的姑娘,禽兽不如的师父怎么下得去手,还要抛弃她。大娘沉下气性好好替她谋划起来。“你先告诉大娘,你是想离了他,要一笔赔偿自个过,还是想笼络他的心,日后长厢厮守呢?”
江落脱口而出道:“当然是长厢厮守了。”
大娘叹了一口气,傻孩子,痴心一片,被欺负成这样,还想着负心汉。
世间女子大多都难过这一关。执迷不悟,强行分开了,恐怕更加伤心。还是得想个法子,教她得偿所愿。也不计较什么真心假意,糊里糊涂白头到老,求仁得仁,足矣。
大娘道:“那你就按大娘教你的去办,听我的,你先……”
江落连忙竖起了耳朵,一字不漏地记下。
第142章良夜“师父会想我吗?”
大军开拔,直取东州。杨玉文打头阵,柳章将巡防图交给了他。这一仗怎么打,怎么撤,由杨玉文决定。他需要一场胜仗来立威,让大家看见这位大将真正的能耐。比起柳章,他更需要威望和战绩。
这份功劳究竟是谁挣来的并不重要。
一切以大局为主。
柳章隐匿行踪,独自前往云岭渡口,筹措大军过江之事,以备接应。云岭在东州以北,是北上必经之路。如战事告捷,拿下东州,就得从这条道上过去。
柳章马不停蹄,行未雨绸缪之事。
江边日晚,水波粼粼,倒映着一轮黄澄澄的古月。栈道边,卖菜的村户收拾着菜叶子,兜售为数不多的枇杷。
柳章步行其中,周身烟火气缭绕。他以脚步丈路距,从渡口走到了主街,对行军速度有了判断。大概需要多少时间,一目了然。
听村人说江边凌晨会起雾,一直到出太阳才散。夜间渡江有雾遮蔽视野,易中埋伏。白天渡江又太过明显。他必须掌控准确时间,卡在一个合适的时期,让大军全部过去。
柳章在临近渡口的一处客栈下榻,随从们特意定了上房,推窗见江景,便于观察瞭望。
夜已深了,客栈安静无声,旅人大多已经睡下。随从们都在楼下,只有赤练住在他隔壁,保护他的安全。
柳章从渡口回来,独上高楼。他推开房门,饭菜香气飘了过来。他以为是赤练或者其他人安排的,径自走过去,却见灯烛明亮。
江落坐在一桌精致菜式面前。
她挽着松散堆云发髻,付粉施朱,眉如翠羽。像是溪边浣纱的新妇,稚嫩中透着逼人的艳色。听到推门而入的动静,她起身相迎,耳垂下的银坠微微晃动。
二人对视了一眼。柳章见她如此装束,不似寻常。江落好打扮,学那些年轻的小姑娘,总是戴得满头簪花银饰,挂各种吊坠,走起来路来响叮当,少有这般素净柔婉的时候。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柳章先把门关上了,免得被人听见。
江落福身行礼,道:“师父回来了。”
柳章道:“嗯。”
江落道:“师父一定饿了,来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