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去扬州可还顺利?”贾母上下打量着他们俩,见他们面色红润,不由欣慰地笑起来。
“托圣上洪福,一切都顺利。”贾琏笑道,“这次回来孙儿买了些扬州城的特产,孙儿也不知老太太和几位妹妹都喜欢什么,便各样都买了些。绸缎布匹、钗环首饰,都是扬州那边流行的新花样儿,一会儿几位妹妹瞧着分分。”
贾母笑了:“此去扬州乃是为圣上办事,何须还要买这些俗物?”
叶向晚道:“公事已经办妥,难得去一次扬州,回来时怎的也要买些礼物回来。对了,因宝玉他们都是男子,我这次从扬州特意买了些文集回来。江南多士子,文风繁茂,正好那边出了新的文集,便买了回来。不当的什么贵重之物,不过是多瞧瞧,丰富些眼界文思”
贾宝玉一听就皱起了眉头,二嫂嫂明知自己不喜这些,还买文集回来。
倒是李纨心里感激,虽然现在贾兰还小,但她已经为自己的孩子安排好了来日的路。
王夫人也是欢喜,只是瞧着贾宝玉不甚欢喜的模样,心里就不由叹气。
贾母低头瞧着贾宝玉蔫儿地皱眉,笑道:“你这猴儿,你便是不喜,也有兰哥儿需要。”
贾政皱眉,不悦道:“你二嫂嫂从扬州回来,都不忘惦记着你,休要多嘴。”
贾宝玉听到贾政的声音,不由瑟缩了下身子,倒是让贾母心疼不已。
贾琏早就注意到熟悉的面孔,便问道:“老太太,这两位是······”
贾母脸上的笑意淡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之前的和蔼笑意:“这是薛家姨太太,你称呼一声薛姨妈就是。这位是你薛姨妈的女儿,闺名唤做宝钗。”
贾琏闻言忙起身向薛姨妈拱手见礼,“薛姨妈。”
薛姨妈急忙抬手:“使不得使不得。”
叶向晚如今是安佑伯,自然是不需要向一个外家的亲戚见礼。
薛宝钗忙起身向贾琏和叶向晚见礼:“见过琏二哥、二嫂嫂。”
贾琏微微颔首,随后看向一直瞧着自己,面目担忧的林黛玉,“林妹妹可是担心姑父?”
林黛玉点头:“我自然是忧心爹爹的,琏二哥哥,不知我爹爹可好?”
贾琏笑道:“你爹爹很好,他还托我给你带了一封家书,一会儿我拿给你。”
“多谢琏二哥。”林黛玉红了眼眶,心里的思念再忍不住从心底涌出。
贾宝玉拿着帕子给林黛玉擦着泪水,“林妹妹莫要再哭,你若是想姑父,便时常传信过去,咱们家也不缺了那几两送信银。”
如今圣旨还未发出,还是莫要将林如海可能返京一事说出,免得传出去再出现什么波折意外。
林黛玉无声落泪,贾母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好孩子,莫哭。你琏二哥说了,你父亲无事。若是他知道你这般伤心,只怕要担心。”
叶向晚笑道:“我这次回来,姑父可是送了我一只金丝雀,鸟羽金黄,那叫一个漂亮,叫声更是好听。若不是指明是送给林妹妹的,我可真是舍不得送来。”
林黛玉眨了眨含泪的眼眸,轻笑道:“既然二嫂嫂这般喜欢,那就送给二嫂嫂了。”
“这是姑父给你送来的,我可不要,我已经有了一只有趣儿的鸟了。”叶向晚笑着拒绝,“等回头你去了我那儿,我带你去瞧瞧,它很有意思,你一定会喜欢的。”
贾宝玉来了兴趣,“那我可要去瞧瞧到底怎么个有趣儿。”
贾琏闻言眉头微挑,怪不得来的时候还带上那只金丝雀,原是为了林妹妹。
说了几句话,贾母看了看天色,就让人传了膳。
一大家子男女分开落座,不过这次却多了一个薛姨妈和薛宝钗。
席间,贾政压低声音问道:“甄家被圣上抄没,你可知此事?”
贾赦皱眉瞪着贾政,低声道:“贾老二,你问的什么话!甄府被抄没琏儿怎会知晓?”
贾政也皱起了眉头,不悦道:“不过就是闲话两句罢了,兄长作何这般激动?”
贾琏拦下欲要吵起来的两人,“老太太在呢。”
见他们俩互相瞪了彼此一眼,贾琏无奈叹气,随后才道:“甄府被抄没这件事我自然也是听说过的,但具体为何就不知晓。”
他压低了声音:“但既然圣上不顾瑾王殿下和甄贵太妃,想来不是我等可以探查深思之事。”
贾赦和贾政闻言脸色凝重了些,接下来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
好在男女分席而坐,间隔一扇屏风,又间隔了些距离,他们说话又特意压低了声音,倒也不会传到贾母那边。
饭罢,丫鬟撤了饭桌,摆了果子点心,又奉了香茶。
“说起来,我在扬州倒是听了一耳朵奇闻。”叶向晚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贾母来了兴趣:“是何奇闻?”
叶向晚笑道:“话说在姑苏有这么一家人,当地有一举人名士,名为甄士隐,有妻封氏,温柔贤淑,两人育有一女,名英莲,聪慧可爱。又兼眉心生有一米粒般大小的胭脂痣,都说是观音座下童子,惹人喜爱。”
听到这里,贾母等人不由看向薛姨妈和薛宝钗,眼里有着疑惑和惊讶,世间莫不是真有这般巧合之事?
“不过可惜啊。”叶向晚摇头叹息,“可惜这姑娘五岁时出门逛花灯,被拍花子的拐走。甄氏夫妇为了找到自己的女儿几乎散尽家财,可始终未得半点儿线索踪迹。后来甄士隐得出家人感化顿悟,随那出家人而去。可怜那封氏无依无靠,还要找自己的女儿,便回了娘家和老父艰难度日。日思夜想着自己的女儿,那一双眼睛都险些哭瞎。若是那姑娘还在,也该有十一二岁了。”
“那些拐子真是可恨!抓到他们就该千刀万剐!”贾宝玉义愤填膺地怒斥着。
林黛玉和迎春她们纷纷红了眼睛,她们本就心思细腻,自然很能感同身受。再加上她们之前也见过香菱,就更让她们难过了。
叶向晚叹道:“那带着甄姑娘出门的小厮叫霍启,如今想来,岂不是寓意‘祸起’?甄英莲,真应怜。原本赋予自己孩子的美好闺名,却成了那孩子后半辈子的写照,应怜惜啊。所以我才会说这是一奇闻。”
贾母幽幽叹了口气,“有些事真真是说不出的冥冥定数。”
她也没有怀疑叶向晚是故意说的,毕竟他刚从扬州回来,并未见过香菱,又何来的胡说。因此她只当是天意巧合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