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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怡红公子夜扰纷纭 潇湘妃子慧语解困(第1页)

话说宝玉这日晚间,与园中姊妹们一同在那雕梁画栋、布置精美的花厅里用罢晚饭。饭后,众人趁着月色,于那大观园中尽兴顽耍。彼时,月色如水,洒在大观园的亭台楼阁、花草树木之上,仿佛给整个园子蒙上了一层梦幻般的薄纱。

宝玉穿梭于回廊曲径之间,时而与姊妹们吟诗联句,时而逗弄池中的金鱼,兴致高昂,浑然不觉时光流逝。直至夜已深沉,他才悠悠然回转至那布置得温馨雅致的怡红院内。

彼时天色已晚,园中的灯火渐次熄灭,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沉睡。宝玉洗漱过后,便宽衣解带,和衣卧于那柔软舒适、铺着锦衾绣褥的榻上。因白日里在园中四处游逛,与姊妹们嬉笑玩闹,体力消耗不少,故而一着床榻,便如坠入梦乡之渊,沉沉睡去。

起初,夜阑人静,万籁俱寂,宝玉睡得甚是香甜,那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房间里轻轻回荡。岂料未过多久,睡梦中的他竟不安稳起来,双腿似不受控制般胡乱蹬踹,那原本整齐覆于身上、绣着精致鸳鸯戏水图案的锦被,片刻间便被踢落至一旁冰冷的地面。

袭人素日里便以细心周到着称,于夜间更是警醒非常。她本就浅眠,睡梦中忽听得宝玉那边传来些许细微的动静,像是被褥摩擦的窸窣声,又像是宝玉无意识的呓语。

她即刻从朦胧中惊醒,忙不迭披衣起身,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好,便轻手轻脚、悄无声息地行至宝玉床前。只见那锦被已然滑落于地,一角还沾上了些许灰尘,袭人不禁幽幽轻叹一声,心中满是对宝玉的怜惜与无奈。

她俯身缓缓拾起,动作轻柔得如同生怕惊扰了什么稀世珍宝,而后又细心地将被子重新为宝玉盖好,仔仔细细地将被角一一掖好,确保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方转身轻移莲步,带着一丝疲惫,回至自己那张虽不如宝玉床铺华丽却也整洁舒适的床上。

然而,袭人尚未睡熟,便又听得宝玉处传来声响。这一次,似乎比之前的动静更大些,宝玉像是在梦中挣扎,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她无奈地再次起身查看,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果不其然,宝玉又将被子蹬开了,整个人几乎横在了床榻上。如此这般反复折腾了好几回,纵是袭人脾性再好,此刻也不免心生着恼之意。她眉头微微皱起,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无奈,但看着宝玉那熟睡中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脸庞,终究还是不忍心作。

待到次日清晨,晨曦透过雕花的窗棂,洒落在屋内的青砖地面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影。宝玉悠悠转醒,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沉,昨晚的梦境还在脑海中残留着些许片段。他刚一睁眼,便听得袭人冷笑着说道:“二爷昨夜可睡得安稳惬意,只可怜我这一夜,被您这不停踢落的被子搅得不得安宁。每回起来与您重新盖好,满心指望您能安睡,不想竟折腾了一整晚。”

宝玉本就被这一番话数落得面上有些不自在,抬眼又见袭人满脸的不快之色,原本就烦闷的心中更添了几分恼意,嘟囔着道:“我夜里睡得迷迷糊糊,哪里晓得这些琐碎之事,你也实在犯不着这般絮絮叨叨地数落我。”

袭人见宝玉不但不领情,反而还带着几分不耐烦,心中委屈如潮水般翻涌,愈难平。她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说道:“我这是何苦来哉,平日里将满心的关切都系在二爷身上,事事都为二爷着想,如今倒落得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我夜里不知起了多少回,就怕您着凉受寒,您倒好,还嫌我啰嗦。”

二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间,晴雯端着一盏香气四溢的香茗,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身着一件淡粉色的襦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如同一朵盛开的桃花。见此情景,不禁轻启朱唇,调笑道:“哟,这大清早的,是唱的哪一出好戏啊?平日里好似一个被窝里的亲密人,如今为了这点子小事,也值得这般计较不休。”晴雯向来口齿伶俐,言语间总是带着几分俏皮与戏谑。

袭人听了晴雯这话,心中的火气更是“噌”地一下冒了起来,没好气道:“你倒会说风凉话,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来夜里伺候二爷,尝尝这滋味儿。整日里就知道耍嘴皮子,真到了伺候人的时候,恐怕连个边儿都摸不着。”

晴雯向来也是个心直口快、不肯服软之人,当下毫不示弱地回嘴道:“我可没这等福气,也自知没那本事伺候好二爷,就怕稍有差池,落得一身埋怨。不像某些人,平日里把自己说得跟朵花儿似的,不也就会伺候二爷这点事儿嘛。”

宝玉见晴雯也掺和进来,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吵闹得不可开交,心中越烦躁不堪。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好似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飞舞。他大声说道:“你们都别吵了,吵得我脑袋都快炸开了,心里正烦着呢。你们一个个的,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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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林黛玉款移莲步,悠悠然来到宝玉房中。她身着一件月白色的绫罗裙,外罩一件淡紫色的披风,显得淡雅而脱俗。她刚一踏入房门,便敏锐地察觉到屋内气氛异样,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火药味儿。又见宝玉、袭人、晴雯三人皆是板着脸,一副闹别扭的模样,心中已然明白了几分。

当下,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俏皮的笑容,轻声笑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我今儿来得不巧,误打误撞扰了你们的清净?瞧这一个个的,都跟谁欠了你们银子似的。”

见无人回应她的话,林黛玉又款步走到宝玉跟前,眉眼含情,打趣道:“宝二爷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夜里做了什么美轮美奂的好梦,醒来后还沉浸其中,回味无穷,旁人说上几句都不成了?”

宝玉本就满心烦闷,被她这一番诙谐打趣的话逗得“扑哧”一声,不禁笑了出来,说道:“林妹妹,你可别再打趣我了,我如今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昨夜也不知怎的,睡得极不安稳,倒是累得袭人一夜没睡好,可她又这般数落我,我心里实在不痛快。”

林黛玉见宝玉情绪稍缓,又莲步轻移,转身面向袭人,笑意盈盈地说道:“袭人姐姐,你也莫要再恼了。宝玉他自小就是这副随性的脾性,你与他相处已久,岂会不知?姐姐昨夜着实辛苦了,我替他向姐姐赔个不是。姐姐平日里对宝玉的悉心照料,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昨夜想必是宝玉太过劳累,才会如此,姐姐就别往心里去了。”

袭人听了林黛玉这一番体贴入微的话语,原本紧绷的面容也缓和了些许,开口说道:“林姑娘,您是不知道,他昨夜……”话还未说完,林黛玉又笑着轻轻打断道:“我知道的,姐姐向来对宝玉关怀备至,夜里警醒,生怕他着凉受寒,这份心意旁人都看在眼里。只是宝玉昨夜睡得糊涂,并非有意为之,姐姐就别往心里去了。改日我让宝玉给姐姐赔个不是,再给姐姐带些好吃的点心,可好?”

说罢,林黛玉又移步至晴雯身旁,轻言细语地说道:“晴雯妹妹,你也是个心思伶俐、冰雪聪明之人,怎么今日也跟着起了争执?咱们大家同在这府中,又都是一处的姐妹,平日里和和气气、亲亲热热的,多好呀。今儿为了这点小事闹得不愉快,多不值得。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别与宝玉和袭人姐姐置气了。”

晴雯被林黛玉这般温和地劝说,脸上不禁泛起一丝红晕,不好意思地笑道:“林姑娘说得是,是我一时嘴快,没管住自己这张嘴。我也不是真要与他们争执,只是开个玩笑,不想闹得这般不愉快。”

经林黛玉这一番巧妙的劝解,宝玉、袭人、晴雯三人心中的闷气皆已消散,怡红院内再度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欢快氛围。众人又说笑了好一阵子,才各自散去,有条不紊地预备着新一天的生活诸事。

且说众人在贾母屋里用了早饭。彼时阳光透过窗棂,将屋内映照得明亮而温暖,恰似给这荣国府的日常添了几分温馨。那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早点,有小巧玲珑的翡翠烧麦,皮儿薄得几乎透明,隐约能看见里面翠绿的馅料;还有香甜软糯的玫瑰豆沙包,散着浓郁的玫瑰花香;更有那细如丝的金丝面,汤鲜味美,令人垂涎欲滴。

贾宝玉抬眼望向窗外,见那天空湛蓝如洗,几缕白云悠悠飘荡,微风轻拂,花枝摇曳,好一派晴好天气。他心下欢喜,遂忙不迭地挨到贾母身旁,软语央求道:“老祖宗,今日这天气可真是难得的好,您就答应我,让我和林妹妹一道外出游玩吧。园子里想必已是春光烂漫,我和林妹妹去赏赏花、看看景,也不负这大好春光呀。您瞧,这外头的花儿开得正艳,鸟儿也唱得欢快,我和林妹妹去了,说不定还能给您带些趣事回来呢。”

贾母向来最疼宝玉,见他这般殷切模样,那眼睛里满是期待,又兼林黛玉在一旁垂浅笑,那模样也是惹人怜爱,当下便点头应允,笑道:“罢了罢了,你们两个孩子既然想去,那就去吧。只是可得小心着些,莫要跑得太远,累着了身子。叫上几个伶俐的小厮、丫鬟跟着,也好有个照应。”

贾宝玉得了贾母的许可,喜得眉飞色舞,那脸上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他忙转身去寻林黛玉。林黛玉听闻贾母应允,心中也是欢喜,二人略作收拾,便带着几个小厮、丫鬟,一路说笑着出了园子。

行至园外,只见处处柳绿桃红,繁花似锦。微风拂过,送来阵阵花香,直沁心脾。那桃花红得娇艳欲滴,如同天边的云霞;那柳树垂下嫩绿的丝绦,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大自然这位能工巧匠精心编织的绿色珠帘。

林黛玉轻提罗裙,款步向前,她那眉眼间尽是对这春日美景的欣赏与陶醉。她微微仰头,看着那满树的繁花,轻嗅着空气中的芬芳,仿佛整个身心都融入了这美好的春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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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则在一旁时而折下一枝桃花,递给林黛玉,笑道:“林妹妹,你瞧这花儿开得多艳,正配妹妹这般天仙似的人物。妹妹这般美貌,与这花相比,那花也得逊色几分呢。”林黛玉接过桃花,轻轻嗅了嗅,嗔怪道:“你又来打趣我,不过这花确实娇艳,只可惜花期短暂,终有凋零之日。就如同这世间的诸多美好,总是转瞬即逝,令人徒增伤感。”

二人沿着小径漫步,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溪边。溪水潺潺流淌,清澈见底,水底的沙石与游动的鱼儿皆清晰可见。那鱼儿五彩斑斓,有的通体金黄,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有的身上布满红色的斑点,如同盛开的红梅。

贾宝玉童心大起,蹲下身子,伸手去捞那游鱼。不想那鱼儿机灵得很,一晃身子便游开了,尾巴还在水面上溅起一串晶莹的水花。贾宝玉扑了个空,溅起的水花弄湿了他的衣袖。

林黛玉见状,不禁“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在溪边回荡。她从袖中取出手帕,递给贾宝玉,说道:“你瞧瞧你,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也不怕旁人笑话。这鱼儿这般机灵,岂是你轻易能抓到的。”

二人嬉笑打闹一阵,那欢笑声在这春日的溪边回荡,仿佛连周围的花草树木都被感染,愈显得生机勃勃。他们继续沿着蜿蜒的小径漫步,不经意间,寻得了一处绝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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