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容不得他殚精竭虑地思考更多的可能性,孤注一掷的求生本能,让他一而再丶再而三,心甘情愿地放低姿态。
“我真的没有……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可以提供更多的证据。”
提供更多的证据。
舒意心想,周医生是打算对簿公堂吗?
她没有主动抽开手,他牵着她的手腕内侧,紧了又紧。
还是跪着的姿态,只是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从单膝,变成了双膝。
舒意无言许久,终于还是弯腰,雪白手指搭着他肩膀,低声:“起来。”
他一令一动,没有扭捏,不是刻意拿捏她的举动,不是为了逼迫她心疼或就范。
但没有松手。
舒意点了点还剩半碗的草莓,神情平静:“草莓你带走。你的东西,睡衣丶衬衣丶领带丶表带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我已经放到隔壁。对了,密码是我主动尝试的,三次试错机会,我比较幸运。”
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到不能再看。
舒意无视了他的摇摇欲坠,让自己拿出有史以来最为冷酷残忍的语调,像是法官最後的陈词结案:“周津澈,这件事情,我今晚说过了,就是彻底地过了。”
“翻篇,over,不会旧事重提,你明白吗?”
他像溺水者抱紧全宇宙的最後一块浮木,一颗心风雨飘摇的落回原地,下秒却被她的“但是”勾起所有倍数放大的不安。
“我明白,但……”
舒意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隐忍克制的眼底轻慢地晃了晃。
“但我需要一些时间,进行生气或冷静之类的情绪处理。”她说:“亲爱的,你可以理解吧?”
周津澈说可以:“但……”
舒意微微一笑,拒绝了他的下文。
“我不想听你的‘但’。好了,花可以留下,你带走也行,礼物我不收。我等会儿约了人喝酒,阿姨的上门时间也快到了,你先回对门,OK?”
她的OK是不容置喙的意思,周津澈轻轻咬牙,下颌绷得冷硬,颈侧筋骨突兀嶙峋。
“那我晚上接你?”
“最好不要。”舒意头也不回地拒绝:“我要换衣服了,周医生自便。”
转身,手腕再度被扣住。
这次的扣住更像一个没有信心的挽留,薄薄指腹在她皮肤上蜻蜓点水地贴了一下,而後规矩地收回手。
“我知道你烦我,在此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舒意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走廊壁灯很亮,那种无心垂落下来的光影,简直让她有种火上浇油的愤怒。
这不是为了周津澈。
而是为了她自己。
为了莫名其妙占据情绪高地丶难以排解的负面情感。
周津澈攥着指节,用力,骨节撑起森白。
迎上她那双玻璃珠般透明漂亮的眼睛时,有那麽一瞬间,光线亮到,让她错以为那是他眼底泛起的泪意。
“你问。”她终于开口,像大发慈悲的赦免。
不。
也许不是。
周津澈极力平复自己过速心动,他低着头,廊侧的光像是因为饱满到腐烂的水果罐头,照着他没有生机的冷白侧脸。
“喜欢我吗?”他像执着推倒那块石头的西西弗斯,锋锐好看的眉心微蹙,这个问题让他有一种无地自容的难堪:“哪怕,你对我,只有一分的喜欢。”
舒意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不是一个好问题。”她坦言:“尤其在这个时刻。”
“但我对你,是百分的丶千分的,万分的喜欢。”
周津澈沉沉地看向她。
这一眼,沉淀了过往近十年的丶灼热又滚烫,但是无人问津的感情。
他安静而绝望:“我爱你,蔚舒意。我试图用这颗心打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