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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警报仍在办公区上空徒劳地盘旋,像只被掐住脖子的乌鸦。闪烁的红光在哈主管那张因惊恐和愤怒而扭曲的肥脸上明明灭灭,他徒劳地拍打着彻底黑屏的终端,嘴里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仿佛一台濒临散架的破风箱。
“重启!给我重启!权限!最高权限!”他对着闻讯赶来的it小哥咆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眼睛上。it小哥一脸苦相,手指在备用设备上飞舞,但屏幕上只有那行冷酷的白字不断刷新:“核心算法遭遇不可解析数据冲突…逻辑链崩坏…系统…宕机…”
“冲突?什么狗屁冲突!一定是病毒!有人植入病毒!”哈主管猛地扭头,充血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人群,最后死死盯在阿到身上,尤其是他怀里那本硬壳笔记。“是他!阿到!还有那本破书!那本老陈头的破书!是它搞的鬼!那是…那是巫术!是破坏分子!”他语无伦次,肥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阿到,仿佛指认一个携带瘟疫的罪犯。
人群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阿到身上,带着惊疑、探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阿到依旧沉默,只是抱着笔记本的手臂收得更紧,指节在闪烁的红光下白得刺眼。那本笔记像一块盾牌,也像一个烫手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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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半步,半个身子挡在阿到和哈主管喷火的目光之间。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清晰地盖过了警报的余音和哈主管的嘶吼:“哈主管,系统宕机的原因it部门会查。现在当务之急是恢复基础办公,而不是无端指控。陈叔的笔记本,不过是些手写的观察记录。”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记录这栋楼真实生的事,也算巫术?那咱们每天的打卡记录,是不是也算咒语了?”她语气平淡,甚至带点揶揄,却像一盆冷水,浇熄了部分因恐慌而起的猜疑。
哈主管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脸憋成了猪肝色。it小哥擦了把汗,艰难地开口:“哈…哈主管,初步判断…像是底层数据逻辑被…被一种无法解析的‘异常’冲垮了。就像是…给精密的动机…灌了一勺沙子。系统…可能需要彻底清盘重建。”“清盘重建”四个字像重锤砸在哈主管心上,也砸在公司每一个依赖这套“未来”系统的人心上。恐慌开始真正蔓延——没了系统,怎么预测?怎么分析?怎么…干活?
混乱中,阿到抱着笔记本,默默转身,走向茶水间。阿瑶立刻跟了上去。
狭小的茶水间里,只有咖啡机低沉的嗡鸣,隔绝了外面的喧嚣。阿到背对着门,肩膀微微垮塌下来,刚才那沉默的坚硬似乎泄去了一部分。他低头看着怀中那本磨得亮的笔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上的胶带。
阿瑶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看着阿到的背影,叹了口气:“有时候,是要等到历史的车轮碾过去之后,骨头都碎了,才能明白它到底有多重,碾过去是个啥滋味。就像…”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就像你以前说过,秦可卿是个明白人。她看透了宁国府的腌臜,看透了那烈火烹油背后的朽木空壳。她谋身了吗?谋了,用最决绝也最无奈的法子——悬梁自尽,用自己的一条命,暂时捂住那脓疮,给凤姐腾出点收拾烂摊子的时间。她明白车轮要碾过来,也明白自己挡不住,只能用自己的‘身’,给身后在意的人,谋一个喘息的机会,哪怕只是片刻。”
阿到缓缓转过身。茶水间昏暗的光线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打破某种东西的快意,有后知后觉的沉重,更有一种深切的茫然。“明白…然后呢?”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落在阿瑶脸上,“秦可卿明白,所以她选择了死,用死谋片刻安宁。我们呢?阿瑶,我们刚才…算明白了吗?我们让那车轮…卡了一下。”
阿瑶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有多少温度,只有看透世事的疲惫和一丝锐利:“我们让哈主管看清了他脚下那个坑,算不算明白?算。但这坑,最多让他摔个狗吃屎,鼻青脸肿。系统会重建,新的‘真理’会披着更华丽的外衣卷土重来。哈主管这种人,摔倒了,只会更疯狂地抱住新的车轮,证明自己是对的。历史的车轮,该碾过去的,还是会碾过去。老陈…他可能还是保不住。”她的语气异常冷静,带着一种o后老员工特有的、被现实反复捶打后的清醒。
“那我们刚才做的…算什么?”阿到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低头看着怀里的笔记,仿佛第一次真正掂量它的重量。是武器?是盾牌?还是…一个注定被碾碎的鸡蛋?
“算‘顾眼前’。”阿瑶直起身,走到咖啡机旁,给自己倒了杯黑咖啡,没加糖也没加奶,“我们顾了老陈眼前的不公,顾了你我心里那点还没被磨灭的‘意难平’。让那冰冷的机器宕机的那一刻,让哈主管那张脸失去血色尖叫的那一刻,值不值?值!”她喝了一大口滚烫的咖啡,眉头都没皱一下,“这就是‘明白’之后的选择。秦可卿明白之后,选择用命去‘顾’她认为值得顾的人和事,哪怕只是片刻。我们没她那么大的能耐和决绝,也没她那么大的‘身’可谋。我们只能顾眼前这点‘气’,这点‘理’,这点‘人味儿’。让那车轮碾过来之前,至少,让它卡顿一下,让坐着车上的人颠一颠,让被碾的人…稍微抬一抬头。”
她走到阿到面前,目光落在那本笔记上:“阿到,你是怎样的?”她的眼神锐利起来,“你是像秦可卿那样,看透了,就想用最激烈的方式去撞一下?还是…撞完了,现车轮只是卡了一下,该来的还是会来,就怂了?或者…”她顿了顿,声音压低,“想别的法子,在车轮底下,给自己,也给像老陈这样的人,扒拉出一点能喘气的缝隙?哪怕那缝隙又小又黑?”
茶水间里只剩下咖啡机加热管的嘶嘶声。阿到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着老陈那本厚厚的笔记。粗糙的封面,工整的字迹,记录着门禁的异响、墙角的渗水、垃圾桶的饱和度…这些最卑微、最琐碎、最被“未来”系统视为垃圾的数据。它们冲垮了精密的算法逻辑,不是因为强大,而是因为那算法逻辑里,根本容不下这种原始的、带着尘世体温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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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明白了阿瑶的意思。有时候,“明白”历史的车轮无可阻挡,并不意味着束手待毙。秦可卿用死谋片刻喘息,是她的“顾眼前”。而他和阿瑶,用一本破笔记瘫痪了“未来”,也是他们的“顾眼前”——顾的是心中那口不能轻易咽下的气。
“路…是走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阿到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他抬起头,看向阿瑶,眼神里之前的茫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决断。“老陈用脚走了十年,走出了这本东西。我们…刚走了一步。”他低头,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里面是陈旧的墨迹,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某个水龙头滴水的异常频率。“车轮要碾过来,挡不住。但我们可以学老陈,把每一步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都记下来。”他抬起头,嘴角第一次勾起一个清晰的、带着冷硬意味的弧度,“记下那些‘异常’,记下那些被系统判定为‘无用’的‘尘埃’。也许…下一次车轮再碾过来的时候,这些‘尘埃’,能让它卡得更久一点。或者,让更多的人看清,那车轮底下,到底埋着什么。”
阿瑶看着阿到,看着他平凡的脸上此刻焕出的那种近乎执拗的光芒,看着他紧握笔记本的、骨节分明的手。她缓缓地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的暖意和赞许。她没说话,只是伸出拳头,在阿到紧握笔记本的手背上,轻轻碰了一下。
茶水间的门被推开,it小哥探进头,一脸焦虑:“哈主管疯了,叫嚣着要查监控,要找‘破坏分子’!你们…”
阿到合上笔记本,把它稳稳地抱在胸前,像抱着某种珍贵的火种。他看向it小哥,又看了看阿瑶,平静地说:“走吧。该顾顾下一个‘眼前’了。”
窗外,城市的钢铁森林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玻璃窗上,模糊地映出阿到抱着笔记本离开茶水间的身影。那身影依旧淹没在人海中,毫不起眼。但在那本沉甸甸笔记的映衬下,又仿佛带着一种无声的、不可摧毁的重量。
落后者真正的优势,或许从来不是阻止车轮,而是让那些坐在车上、闭眼高歌的人,在每一次颠簸中,都不得不睁开眼,看清自己正碾过什么,以及,自己终将被碾向何方。阿到抱紧的,正是这份让傲慢者无法安坐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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