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这样,适合结婚吗?"哈哈女士突然问。
阿瑶被豆浆呛得直咳嗽。这个转弯太陡,像坐过山车时突然现安全带没扣。
"上周他去相亲了。"哈哈女士从鳄鱼皮包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张模糊的照片。西餐厅角落里,阿友正把牛排切成等边三角形,对面女孩的表情像生吞了柠檬。
"女方是财务部小陈表妹,海归精英。"哈哈女士放大照片,阿友的餐巾折成完美天鹅状,"结果他全程分析餐具摆放角度对食欲的影响,最后说你这盘沙拉摆盘像毕加索抽象派。"
阿瑶想起阿友工位上那盆快死的多肉。他每天用游标卡尺量叶片厚度,说这是"植物情绪可视化实验"。
"知道他上段恋情怎么黄的吗?"哈哈女士收起手机,珍珠耳环晃出冷光,"前女友考编失败,他送了本《公务员考试真题详解》,扉页写失败是成功他妈,但你连儿子都没有。"
安全通道的声控灯突然亮起,阿友抱着文件走下来,灰卫衣里露出半截蓝领带——显然是相亲装备。他经过时,阿瑶闻到淡淡的檀香味,混着煎饼的油香。
"你们在说我?"阿友突然停住,梢还沾着葱花,"哈哈姐,能帮我分析下员工食堂的客流量模型吗?我现打饭阿姨抖勺幅度和就餐人数呈负相关……"
"滚!"哈哈女士的咖啡杯差点砸到他脚边,"再不滚我把你跟煎饼摊撮合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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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友笑着跑远,袖口带起的风掀开笔记本新页,上面画着食堂窗口的排队动线图。阿瑶盯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明白他不是在研究煎饼,是在用显微镜看人间烟火。
"其实他挺可怜的。"阿瑶轻声说。
"可怜?"哈哈女士冷笑,"知道他现在外号为什么变了吗?以前叫情绪黑洞,现在叫人间显微镜——专把日子拆开了揉碎了看,再小的快乐都能放大成银河系。"
阿瑶想起阿友教她用exce分析奶茶含糖量时的眼神,像现新大陆的哥伦布。那时的他,确实在光。
"但结婚是放大镜。"哈哈女士突然说,指甲掐进阿瑶手腕,"他连自己情绪黑洞的体质都治不好,非要找个倒霉蛋共沉沦。就像让糖尿病患者当试吃员,最后两个人都得住院。"
楼梯间传来阿友哼歌的声音,是老掉牙的《甜蜜蜜》。他五音不全,但每个音都落在节拍上,像台走调的八音盒。
"他上周把相亲对象带来的猫骂哭了。"哈哈女士突然说,珍珠项链随着笑声颤动,"说人家掉毛影响空气动力学,还建议给猫装个集毛器。"
阿瑶终于笑出声。她望着阿友消失在拐角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像株向日葵,永远朝着奇怪的方向生长,却意外地,长出了自己的光。
"但也许……"阿瑶突然说,"也许他需要的不是改变,是找到个愿意陪他拆解日子的人。"
哈哈女士的口红印在杯沿,像朵枯萎的玫瑰。她盯着阿瑶的眼睛,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新婚时,丈夫也是这样蹲在路边研究蚂蚁搬家。后来呢?后来他在股市里研究k线图,把他们的婚戒都赔了进去。
"天真。"她最终说,珍珠耳环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但愿那个倒霉蛋出现时,你还能笑得出来。"
阿瑶没说话。她望着窗外,阿友正在教保安大叔用概率论买彩票,灰卫衣被风吹得鼓起来,像面即将远航的帆。远处煎饼摊的白雾又升起来了,混着暮色,把整个城市染成暖黄色。
便利店自动门叮咚作响时,阿友正趴在冷藏柜前研究酸奶成分表。他灰卫衣袖口沾着可疑的黄色污渍,鼻尖几乎贴上玻璃,活像只嗅到松露的猎犬。
"看见没?又研究上新项目了。"哈哈女士捏着关东煮杯子,蟹肉棒在她涂着车厘子红的指甲间颤抖,"上周他非说煎饼摊能年入百万,差点把网贷平台门槛踏破。"
阿瑶往购物篮里放饭团的动作顿住:"他借网贷了?"
"何止!"哈哈女士咬开鱼丸,汁水溅在爱马仕丝巾上,"买了台全自动煎饼机,结果机器做的薄脆比鞋底还硬。现在客户都跑去隔壁摊买杂粮煎饼,他倒欠三期分期。"
阿友突然直起身,冷藏柜的冷光打在他眼下青黑上:"你们绝对想不到!这家酸奶的乳酸菌含量和员工食堂免费汤里的沉淀物……"
"打住!"哈哈女士的珍珠耳环几乎甩到酸奶柜上,"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被网贷追债的落水狗,还惦记着分析河水的酸碱度。"
阿友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度变红:"我只是……想优化成本结构。"他从卫衣兜里掏出皱巴巴的报表,边角画满彩色标记,"看,如果改用进口荞麦粉,每张饼能多赚八毛……"
"然后赔进去八万?"哈哈女士夺过报表,上面用荧光笔圈出的"年化收益率oo"刺得她眼皮直跳,"阿友,你属饕餮的吗?煎饼摊才亏着,就盯上员工食堂承包权了?"
阿瑶突然指着报表某处:"这里写着抵押个人信用可获启动资金,阿友哥你……"
"只是备用方案!"阿友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财务部小陈说现在很多项目专员都这么操作,这叫……对!金融杠杆!"
便利店的冷气突然变得刺骨。哈哈女士把空关东煮杯子捏得咔咔响:"知道上个月跳楼的那个业务部主管吗?他临走前最后条朋友圈是信用额度就是男人的弹药库。"
阿友的喉结动了动,卫衣帽子滑下来露出后颈新贴的膏药——据说能缓解"金融焦虑症"。
"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哈哈女士转向阿瑶,珍珠项链随动作摇晃,"就像你永远劝不住想用信用卡套现买煎饼机的人。上周他连夜市摊位租金都敢分期,真当自己是美团优选啊?"
阿友突然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某网贷平台的弹窗广告:"看!新人单免息……"
"免你个大头鬼!"哈哈女士的指甲戳在屏幕上,留道月牙痕,"知道这些平台怎么赚钱吗?他们赌的就是你这种下个月肯定能翻身的傻子!利息滚起来比煎饼摊的薄脆还脆!"
便利店外传来洒水车的《兰花草》,水雾在夕阳下折射出细碎彩虹。阿友盯着窗外呆,突然说:"其实……我只是想证明自己能行。"
"证明什么?证明你会把公司的十三薪提前预支到下下下辈子?"哈哈女士的冷笑像冰锥,"阿友,你记着,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你连煎饼摊的客流量周期都算不明白,就敢学人玩资本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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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突然开口:"阿友哥,你算过如果现在收手,要还多少钱吗?"
便利店收银台出"滴"的长音,阿友盯着扫码器上的红光,声音比冷藏柜的雾气还凉:"连本带利五万三,够买五万三千张煎饼。"
"知道问题在哪吗?"哈哈女士掏出粉饼补妆,镜面折射出她凌厉的眉眼,"你总盯着钱生钱的那点甜头,却看不见脚底下的坑。上个月市场部小王,信用卡套现炒股,现在天天接催收电话都接到我这里来了。"
阿友的卫衣下摆被揉成咸菜干,他突然抓起酸奶瓶:"我要找财务部申请提前预支年终奖!"
"站住!"哈哈女士的河东狮吼震得货架微颤,"你年终奖早被分期平台划走了!上周五总监办公室,你当着全公司的面说宁愿在宝马里哭,现在哭的机会来了!"
阿友僵在原地,后颈膏药渗出淡淡药香。阿瑶轻轻扯他衣角,露出工牌夹层里的照片——是张皱巴巴的煎饼摊设计图,角落写着"阿友の连锁帝国"。
"其实……"阿瑶斟酌着用词,"其实踏踏实实卖煎饼,也能活得很好。"
"活?他那是生存以上,生活未满!"哈哈女士的口红印在杯沿,像朵凋零的玫瑰,"知道行政部老刘吗?人家在食堂窗口打了十年菜,现在靠公积金在老家买了两套房。再看看某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