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吉不敢置信地往前走了几步,又被那空荡的棺止住了步子。
“怎么回事儿?”阿骨吉失态地咆哮,“叶长缈人呢!?叶梵缇,你哥的尸骨呢!?”
无人应答。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定在了被掀翻的棺盖上,与平常棺盖不同,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字。
叶梵缇率先走过去,他蹲下身,手指从凹凸不平的字迹上划过,下意识地读出了声:“千百年前,百神消寂,零落成岭,故名神寂。得蒙灵神赐福,开疆拓土,此曰南洲……”
夷月轻轻掩住了唇。
竟是……
竟是当年贼寇入侵南洲被焚毁的古南洲史!
叶长缈只身一人独阅三山五湖,跨过大魏荆平与梁宁,去过西域外沙宛和荒漠,他一生光阴皆用来收集古南洲记载,拼凑成一部完整的古南洲史诗。
“百余年前,南洲南部,贼寇入侵,夺我家园,杀我民众,毁我文脉,消我族魂。”
叶梵缇的声音有七分与他兄长相像,他不带情绪读出声的时候,好像真的能看到八年前的叶长缈挑灯夜读,将毕生所学所闻凝练成句,字字珠玑,落于纸面。
他一早安排了沙宛这一遭,以自身蛊术遗骨为引,让沙宛人来开棺,届时必定有许多人来围观,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个时刻更加能让人看到这些话。
他要落下的火种不仅只有夷月一人,更不只有弟弟两人,他要做的是让这些话能够在民间口口相传,人人闻见。
掩藏的必将为众人所知,毁去的也不会被世人遗忘。
只要有人记得,只要有一个人记得。
他要用这无声的遗音,落下掀开真相的火。
哪怕他的身影早已入了追寻不及的阴曹地府,但已经足够了。
他留下了他最珍视的、被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诸君,且行罢,为你们脚下惨死的亲朋,为你们不必再只为做旁人手中的刀俎而活。
“疯了……疯了……”阿骨吉踉跄着退后两步,“真的是疯了!”
他屈指在唇中长吁一声,一只鹰倏然从夜色中如流光坠落,封长念眼神一冷,墨痕剑调转剑锋冲着苍鹰的羽翼砍去,被阿骨吉身边的侍卫拦住,下一刻,苍鹰展翅飞向高空。
“南疆当真已经漏成了筛子,王上的担忧没有错。”阿骨吉接过侍从递来的刀,“不过没关系,就算今天我走不出去这里,你以为南疆王会猜不出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靖安言挑挑眉:“看来杀不杀你结果是一样的。那我杀多一条人命就多赚一条!”
笛声再起,巨蟒口中喷出森冷气息,封长念拔出插。入地面的墨痕剑,也再度掉头杀进了战场。
夷月放掉阿银,余光里看见叶梵缇犹在抚摸那块冰凉的棺盖,刚想扑上去的动作一顿。
“喂。”
叶梵缇抬眼,夷月摊开右手,静静地瞧着他:“帮不帮忙啊?”
叶梵缇眼神微动,旋即狠狠地一闭,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伸手搭住夷月的手掌。
他解下圣酋腰牌:“众将士听令。”
驻兵惶惶然回过神,面面相觑后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镇定:“在!”
“沙宛来使意图染指南疆秘术,此举与盗窃无异,为捍南疆机密,这些人,一个不留。杀!”
敌众我寡的形势陡转。
封长念杀掉一个沙宛人,尚未来得及回头看一看,只见南疆弯刀自他身侧打着旋儿划过,直接将意图在他身后偷袭的沙宛人脑袋切西瓜一样切了下来。
人潮汹涌间,笛声不知什么时候听了。
四处都是砍杀的人,靖安言在混战的外圈,分分神看着同样在外侧指挥的少年。
叶梵缇察觉到他的目光,偏过头来,与他目光相接。
只一瞬,叶梵缇又傲居地转过眼去,拎着长刀进了战场。
你小子是真的会算卦吧。
靖安言轻轻抚过玉笛,无声地问。
叶长缈,这一步一步,终是都被你算尽了。
以性命入局,向天胜半子,拼一线生机。
人潮中,阿骨吉一眼就盯上了落单的靖安言。
封长念解决掉人,看着阿骨吉那阴森的目光,心道不好,立刻杀出一条血路,在阿骨吉要有动作之前砍向他的后背。
盘算被打断,阿骨吉怒不可遏,反手抽刀,同封长念缠斗在一处。
“左右护卫!”墨痕剑压得极紧,阿骨吉青筋爆出,从牙缝里逼出那句怒吼,“杀了靖安言!他手中没有利器,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