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没有了,都没有了。
才十五岁的姑娘,如同他一样,颠沛流离,再无家了。
封长念心痛地拽下他的手,将那温热的指尖放在唇边吻一吻,也吻到了满唇湿咸:“不怪你,阿言,这都不是你的错。”
他挪上榻,像年少他难过时靖安言搂住他的那样,将靖安言拢进自己怀中,轻轻地拍一拍他的背,捋一捋他柔顺的长发。
“不哭了,不哭了,你还有我。阿言,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封长念心疼地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苦,快结束了,都快结束了。我们会带着大捷的消息回到长安,我一定带你回家。”
回家?
靖安言攥紧了封长念的领口。
回不去了。他不打算告诉封长念夷靡殊的遗言,但他心里清楚,能让这个人就连瞑目都不肯的话,肯定不是夸大其词。
大抵是……真的回不去了。
他也曾经在皇帝的密折下满怀希望地憧憬过,回到那繁华盛世中央的长安城。
可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呢?
最为残忍的事,不过是给了绝望的人一线希望,然后又收回,告诉他,等不到花开了。
他也同样,深陷在这十万大山里,回不了家了。
封长念还在轻声地对他许诺,回长安后,一定会奏请陛下赐婚,他们的名字要写进合婚庚帖,上呈礼部,无论什么都不能再讨回。
他们会裁剪一缕发丝,放进锦盒中,无论岁月更迭,都会乌黑如旧。
他们要在家中培植花卉,春夏秋冬四时好景,东南西北山川万里,一一看过,一一赏过。
靖安言渐渐平复了呼吸,轻轻推开了人。
他假意听进去了,看见封长念微微勾起的唇角,伸手摸了摸。
他将这些话当成了一种虚妄的幻想,只不过是他现在知道了,而将来有一天,封长念也会知道的。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一天尽可能的延后、延后、再延后一点。
他垂眸:“我真的是……丢人。”
“丢什么人啊,”封长念替他拨了拨额发,“你早该说出来的,我以为在你跟我讲述十年叛逃真相的时候,你就该这么哭了,你还坚持了这么久,多坚强啊。”
“封长念。”靖安言用一双哭肿了的眼睛瞪人,“你是不是又把我当小孩子?说了多少遍了,我——”
“你是阿言。”封长念把人拥进怀里,细细地吻着他的发,“阿言就是阿言啊,天上地下,仅有的一个阿言,是我跋山涉水、十年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靖安言静了静,伸手在他后脑重重一揉:“好了,知道你嘴甜了,起来吧,还有正事要做。”
秋长若还不让他下床,封长念尽职尽责地看着,靖安言遂放弃与他争辩这件事,只把手中的书摊开给他瞧:“夷靡殊留给我的东西,古南洲种子的线索,就在这副蛇口吞日图上了。”
封长念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有什么头绪吗?”
“暂时还没有。”靖安言摇了摇头,“我是想着,既然古南洲大祭司视为能够挽救灭族之灾的秘宝,勒乌图也想用它来对抗大魏,那我们何不顺水推舟,万一真的有用,帮衬大魏一把。”
封长念蹙了蹙眉:“勒乌图那关能过?”
“走一步看一步吧,其实勒乌图也不全然相信我,但在这件事上,他除了能相信我以外,别无办法。”靖安言抚过那颗栩栩如生的蛇头,“不过你放心,真到了万一时,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枚种子为勒乌图所用。”
封长念攥着他的力道猝然一大,靖安言假装没有感受到他的目光:“我得去看看阿月,这个你拿给我姐姐和长思他们看看,我不在玄门十年,说不定玄门中的一些线索会起到作用。”
“我同你一起去看阿月。”
靖安言点了点他的眉心:“省着些,勒乌图的眼睛肯定盯在阿月身上,现在正值大战前夕,行差踏错,这么多人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封长念不满地拉住他:“你的身体……”
“放心吧,没事。”靖安言拉过他,在他眉心深深一吻,“等我回来,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