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菱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她姐顶着那张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血色的脸坐在床上,眼神有些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虞菱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脸上扬起笑意,举着手里的酒杯扬了扬,“我成年后的第一杯酒,陪我喝一点吗?”
虞爻宠溺地笑笑,掀开被子下了床,又推开房间里露台的推门,“来吧,喝一点也能助眠。”
虞菱顿时笑了起来,像只雀跃的小鸟飞向了露台。
姐妹俩在露台的躺椅上坐下,一边喝着一边天南地北的聊天,不过几乎所有话题都是虞菱主动找的,虞爻就只是配合着回答。
余光瞥见妹妹找话题找的抓耳挠腮的样子,虞爻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酒杯,眼睛望着渺远的天际,淡然地说道:“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虞菱:……
她以为她隐藏的挺好的呢。
不过她向来就比较听她姐的话,立马说道:“姐,你知不知道你最近瘦了很多啊,是因为失恋吗?”
虞爻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和肚子,入手不再是绵软的触感,反而有些紧实了,肚子上的肉更是不复存在,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
“瘦了很多吗?”虞爻低着头喃喃道,“我只是最近天气热了食欲不太好,没有其他的原因。”
是她自己接受不了自己,怎么能怪到失恋身上呢……
虞菱叹了口气放下杯子,“今晚吃完饭之后,你是不是去厕所吐了?”
不等虞爻回答,虞菱又接着说道:“你别想撒谎骗我,我路过厕所准备去厨房,在门口听得真真切切,我后来还发消息问了小初姐,她说吃了就吐的毛病是你最近才有的。”
“你到底怎么了啊?有没有去医院看过啊?”
虞爻有些愣神,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又重新靠回躺椅上,“只是偶尔吐一下,没有多严重的。”
其实不是。
自从那天在婚礼现场说了那些话后,她就应激在会场的厕所里吐得天昏地暗,那天起她好像再也不能顺利的进食,每次吃完饭总是会直奔厕所,就算没把吃的饭全吐完,也会吐个七七八八。
她暴瘦的原因也有这个。
虞菱知道姐姐的脾气犟,自己也不能强行拉着她去医院治病,所以后面几天吃饭的时候,虞菱总是会暗示妈妈做些好消化养胃的食物。
虞爻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所以每一顿饭都很给面子的吃了不少。但这种反胃和呕吐是她控制不了的,这次她学聪明了,知道背着虞菱去吐。
不过这种日子她自己过着也不舒服,所以没在家住几天就收拾东西回自己家了。
回家的那天晚上,虞爻久违地梦见了陆织理。
梦里的她们和之前一样亲密无间,陆织理总会抱着她行走在家里的每一处,以至于她从白天到晚上几乎脚不沾地。
梦里的陆织理好像比现实里还要更加粘人,无时无刻都想贴着虞爻,挽着手臂、揽着腰甚至还要死死地把虞爻禁锢在怀里。
虞爻逐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梦里的陆织理却变了脸色。
她不再能看清对方的脸,她只能看见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斥着仇恨和怨毒,血泪从眼头眼角滚落,压抑的声音从喉咙里嘶吼出来——
“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要骗我!我恨你!我恨你!”
虞爻猛地被惊醒,一股熟悉的反胃和恶心袭上心头,她还来不及深思,便快速地冲进了卫生间。
断断续续的呕吐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虞爻这才知道,自己好像真的生病了。
她独自预约了心理医生,独自在休息日前往诊疗室,独自将自己表面愈合的伤口再次剖开,为医生讲述自己稀烂又破败的高中生活。
她不敢去死,她希望自己能好好活着,所以她积极的自救,哪怕以后的几十年她都要独活。
虞爻病情的结果很快出来:轻度抑郁引起的厌食。
拿到拿到那张报告单的时候她自己都有些不太敢相信,她从不觉得自己是抑郁的,她只不过是有点想陆织理罢了-
而此刻远在汉诺威的陆织理情况却并不怎么好,自从在飞机上恢复过一点点意识后,陆织理直到今天都再也没有苏醒过。
谢妍青本打算陪着她说说话,结果对方却根本不给她一点机会。
汉诺威的这家私立医院是整个德国神外最有名的一家,陆织理的主治医生也是这家私立医院的院长Dr。FriedrichBauer(弗里德里希鲍尔),也是他当时在研讨会上接下了陆织理的病历单。
在这短短一个月之内,鲍尔医生就已经给陆织理安排了两次颅骨手术,手术都很成功,但陆织理就是醒不来,连带着身体机能也在逐步减退,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最后还是鲍尔医生的学生辅修过心理学的一位女士做出了合理的推测。
“我怀疑病人是主动陷入昏迷的,你们知道她在昏迷之前经历了什么吗?或许就是因为这段经历,才让她潜意识里不愿苏醒。”
这一番话让了解实情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她们怎么不知道呢,她们还都是当时在现场的见证人。
“病人即便是在昏迷中,也是能听见你们说话的,所以多陪她说说话吧,或者你们也可以试着打消她的顾虑。”
于是,从这一天起,不管是陆竹笙、傅双还是谢妍青,每个人都会来病房陪陆织理说很多的话。
她们讲她的童年、讲她的学生时代、讲她最快乐的失忆的时候也讲那一场草草收场的婚礼。
可即便如此,陆织理依旧没有苏醒。
傅双这段时间在医院几乎耗光了她的全部心力,鬓角的白发旺盛生长,但她却一点去染黑的心思都没有。
不止是她,陆竹笙也几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明明家族没有秃顶的基因,但最近他的头发却稀疏了很多。
谢妍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拉着夫妻俩到病房外的走廊上,一脸郑重地建议道:“大伯大伯母,咱么要不还是把虞爻给绑过来吧。”
“我相信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能让我姐重燃生的希望的人,那这个人一定只能是虞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