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一摇握着古铜镜的铜把手,只是一瞬间的犹豫,等再回头时,便再也找不到孟画慈的身影了。
思索片刻,她将古铜镜收起,往楼梯方向走。
既然是孟画慈主动送上门的,那么她也没必要真的将东西丢了,刚好可以让大师兄确认一下,这古铜镜的材质是否真的如她所感知,和那隐藏于飞天塑像中的风水簪同源。
就在这时,一名拍卖行服务生跑来,看到范一摇犹如见到救星。
“范总镖头,门口有人闹事,您快去看看吧!”
范一摇一愣,“是什么人?”
服务生道:“是个老头,非要闹着闯进来,可他也没有邀请函,我们没法让他进来的,保安队都惊动了,您也快去看看吧!”
老头?一个老头居然能搞出这么大动静?
此时一楼大厅宾客云集,服务生将范一摇领到拍卖行大门处,此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亨氏德的保安人员。
“队长!山海镖局的人来了!”
保安队长转身看到范一摇,立刻道:“哎呀,范总镖头,你可算来了,跟你说啊,这种事我们实在是不拿手!你说我们一个个五大三粗的,也没读过几天书,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说轻了不是,说重了也不是……”
范一摇见他唾沫横飞说了半天,就是没说一个字的重点,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推门出去。
此时立在大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在餐厅给华尔纳泼一身饭菜的魏教授。
魏教授今天还是穿着那天的中式长衫,身上挎着一只老旧的藤编书箱,只是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像是奔波了几日的样子。
在他身后站着不少穿学生装的年轻人,衣服上还有燕京大学的名牌。
“诶?魏教授?”
听见范一摇称呼自己,魏教授一愣。
“嗯?小姑娘,你认识我?”
范一摇道:“那天早上,我也在餐厅。”
魏教授面色赧然,“啊,让你见笑了。”
范一摇对这位老教授是心存好感的,态度很是客气,“魏教授,您这是……?”
“啊,是这样!”魏教授忙将身上挎着的书箱往前扶了扶,语气有些急迫,“我这几天四处筹了些钱,想参与那件飞天塑像的拍卖,你看,钱就在这里呢!快让我进去吧,一会儿拍卖会可能就要开始了!”
魏教授说着,甚至还将书箱的盖子打开给范一摇看,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票纸钞和大洋。不同于孟画慈和白敬亨给他们山海镖局开的银票,这魏教授的银票虽然看着厚厚一沓,可一看就是数额不高的小票,各家票号的都有,明显是东拼西凑来的。
但这些钱,对于拍卖行内动辄十几万标价的拍卖品来说,可能连个零头都不够。
范一摇看着眼中满是期许的老者,一时间有点犯难。
“魏教授,这次亨氏德拍卖行的参会名单是很早之前就确认好的,需要出示请帖,就算您有钱,现在也不能进去。”
魏教授明显不懂拍卖行的规矩,闻言一愣,“啊?有钱也不能进么!姑娘,你给我通融一下吧,我只想买那件飞天塑像……”
“魏教授,真的不行。”
“求求你了,姑娘,那是咱们国家的珍贵文物啊,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如果这次是华国人自己竞拍,不论谁买走,我都不会急成这样,可是那天你也在餐厅看见了,那个美国佬对这飞天像势在必得,可他是个什么东西?这样的国宝怎能落到这种人手里!”
此时眼看着大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招来了一些义愤填膺的进步青年,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魏教授,如果没猜错的话,您这书箱里,加上银票,应该只七八万大洋吧?”范一摇话锋一转,决定亮出看家本领。
魏教授有点错愕,“小姑娘你怎么知道的?”
“这可是我的吃饭本事呀,您那一箱子钱,我只要眼睛一过,就知道大概是多少。恕我直言,这些钱想要拍下那樽飞天塑像,恐怕不太可能。”
魏教授听得怔愣,“都这么多钱了……还是,还是不够么……”
范一摇:“这拍卖行随便摆在展厅里的一块怀表都要七八万大洋,那飞天塑像被锁在保险库中,白董事长又特意花高价雇人来保护,它到底有多值钱,可想而知了。”
魏教授身后跟来的学生激动道:“教授,别听这小丫头胡说八道,她就是不想让您进去!”
“没错!不要听他的!七八万大洋连个雕塑都买不到,蒙谁呢!”
亨氏德拍卖行大门口的骚动很快惊动了对面的摩登饭店,不少沿街的房客都从窗内探出头来。
这时有一个瘦高的外国青年从饭店出来,匆匆穿过马路,正是那天与魏教授一同出席餐厅的访问学者亚伦。
亚伦在得知学生和范一摇的争执后,对魏教授道:“教授,这位小姐并没有说谎,我听说华尔纳为这次拍卖会至少准备了百万美元的资金,您这点钱,的确是没办法拍下那樽飞天塑像的。”
魏教授脸色瞬间灰败下来,差点跌坐在地,“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幸亏旁边亚伦及时扶住了他,“魏教授,您当心!”
“那可是我们的文物,是国宝啊……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被外人拿走呢……”魏教授灰暗的眼神亦如他灰白的头发,浸透了沧桑衰落,无可奈何,又无力回天。
旁边有学生上来扶住他,劝道:“魏教授,她只是那白敬亨雇来的保安,拿钱吃饭的,您跟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她也不懂……”
魏教授恍惚地与范一摇对视一眼,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可笑。
“是啊,有什么用呢……”
看着老人在亚伦和学生们的簇拥下渐渐走远,范一摇立在原地,有点茫然无措。
她向来做事只凭一身力气,可如今却遇到了无论如何也没法凭蛮力解决的问题。
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那樽飞天像如魏教授所说,落入华尔纳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