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评特好脾气道:
“我新近又得了一方子,既保留了辣味的鲜美,又不失芝麻油的清香,下回试着改改行不?”
哄孩子嘛,他从小是被表哥表姐哄着长大的,后来他也这么哄着更小的弟弟妹妹们长大,经验丰富,手到擒来。
果然思庄很轻易答应了,再不嘴硬逞强,背过身擦掉辣出来的眼泪假装无事发生,小声嘀嘀咕咕:
“那好吧,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行,等雪停了带你们进城去瞧瞧。正好,顺路探望生病的蔺上卿。”
这段时日林评和廉颇往来密切,被对方带着拜访了几次蔺相如,二人相处融洽,颇有忘年交的意思。
冬日对生病的老人而言,无异于一道重大考验,林评很希望对方能挺过去,等到来年开春,万物复苏,医师们便能有更多救治的办法。
思庄秋日里打了许多野兔回来,肉都被林评熏制了挂在房檐下。上回进城,林评便带了两只熏兔过去。蔺相如自幼家贫,如今缠绵病榻,很是怀念幼时难得一见的美味,对林评带去的兔肉出乎意料的欢喜。
思及此,林评对月姮道:
“除了兔肉,再把那卷我前儿整理好的各国风物志也带上,给他解解闷儿。”
月姮这回真有点舍不得,那可是阿兄和思庄二人游历诸国所见所闻,细心镌刻在竹简上,删删减减,整理成册,前后花费数年时间和心血所成!
虽然闲来无事时,她已经誊抄了两份存着,但意义怎能一样?
林评见状,教导她:
“好物赠知己,在真正懂它的人手里才价值千金,藏在家中等着蛇虫鼠蚁啃噬,便是一文不值。”
月姮心里并不认同阿兄的说法,于她而言,倘若阿兄要送人的是她亲手缝制的衣裳,细心镌刻的书简,她眼都不眨一下。
可阿兄要送人的是思庄珍爱的陶人,阿兄整理的食谱,她都舍不得。
林评听明白了月姮的逻辑,他认为这是月姮迄今为止拥有的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太少的缘故。
等到属于她,属于这个家的东西多到她数都数不过来,自然便没了这些算不上毛病的毛病。
于是整个冬日不下雪的日子,林评便带着她乔装打扮后,频频进出邯郸城。凡是街面上她多看一眼的,都叫人包起来送回家。哪家贵女身上穿戴的,日常用的,月姮称赞一句,他就叫人也给月姮精心准备几套。
别人家女娘有的,月姮也得有。林评把她当闺女养,闺女可以不喜欢女娘家的那一套,但不能没有。不仅给月姮置办,思庄也没落下。
说一句挥金如土都不为过。
花钱如流水,月姮数次阻止,奈何林评铁了心要给她置办,谁都犟不过他。
月姮实在没法儿,便拽着思庄,说甚么都不肯出门。
她不出门,林评也有的是法子。直接叫人将他认为月姮和思庄会喜欢的物件儿送回家,吃喝玩乐,无所不包,叫月姮自个儿在家玩儿也挺好,免得出门挨冻。
思庄接受良好,月姮都快哭了,对思庄道:
“阿兄如此大手大脚撒钱,外头可如何支应?”
她是模模糊糊知道,阿兄这两月来能从各诸侯国叫人帮她求购药材,外头必然有不少人需得打点。
且阿兄和思庄游历诸国时,并非盲目转悠,手底下该是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若不然阿兄的消息不可能和邯郸城的廉上将一般快。
“阿兄心里有数,我都不晓得这些年他竟藏了如此多钱。哼,这回可别心软,先叫我探一探他的底!”
思庄脚上踩着一双精致的云头履,鞋尖上还缀着三颗指头大的莹白珍珠,身上被月姮挑选了一身窃蓝色胡服穿着,在一堆她认为没甚么用的物件儿中间来来回回扫视,计算价值,推测林评究竟背着她藏了多少钱。
可恶的宿主,他们两一起回到过去,游历诸国,堪称形影不离,他做那些事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可她也不知道当年的安排,在如今究竟发展成了甚么规模。
宿主竟然背着系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思庄抓心挠肺的想勘破这个秘密。
林评能不知道思庄的心思吗?
他当然知道,就是顺道给思庄找点事做罢了。若不然大雪封山,思庄终于能出村了,整日想着出门寻人切磋,再这么下去,不出这个冬日,林家的大门就该被邯郸城想招揽他们的贵族踏破了!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翻过年的正月,一个艳阳天,赵姬生了。
嬴异人抱着皱巴巴的孩子,神情极复杂,他给那个孩子取名正,对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的赵姬道:
“这孩子便叫嬴正罢!”
赵姬欣慰的看了一眼孩子□□,在孟刘女的伺候下,用了一碗鸡蛋羹,疲惫的睡了过去。
嬴异人将孩子裹的严严实实,抱到隔壁屋,对等在这里的月姮和思庄道:
“这是你们阿弟,嬴正,正月的正。”
思庄心直口快:
“这名字和丑姑,二鱼有甚区别,太随意了罢?”
嬴异人似是很随意的一说,并未有多余的想头:
“那就叫政,嬴政。瞧他这般脆弱,日后还得仰赖你们照拂呐!”
思庄轻哼一声,深感这人脸皮厚,会顺杆儿爬。想给她和阿兄做阿弟,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但她还是没忍住好奇,凑上去透过襁褓,瞧了那皱巴巴眼睛都没睁开的小东西一眼。
“嘶,好丑!”
月姮虽然没讲话,但亲眼见过之后,也默默点头,赞同思庄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