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视线飘忽片刻后,没由来地朝晚晚的方向扫了去。
晚晚没再看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聚焦,像是又放空走神了。桑晚头也不抬,穿针走线,专心于自己的事,直到——
她认真抬起头,看向燃起熊熊八卦欲望的桐花,“要不你进来坐会儿吧,站着累不累?”
桐花摇头,扬着笑脸:“好久没这么隔着窗子说话了,你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说话就是我偷溜进你家,那时候我还没窗户高呢……”
“我的意思是,”桑晚眯了眯有些酸痛的双眼,“你挡着光了。”
桐花火速绕了进来,坐在她身旁,“当时你们刚搬来,我就偷偷瞧你……”
她像是不会累一般,语速飞快:“……前日傍晚从你家出来,准备回屋的时候,就看那邱二鬼鬼祟祟不知作甚,我就上去质问他。他这个人你也知道,又说那些难听的话,我气不过……就说那张郎君才没什么好的呢,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还没我们桑晚随便捡来的郎君英俊潇洒。”
桐花腆着脸凑上来:“桑晚姐,我真的不是故意说的,就是气头上胡言乱语。”
桑晚被缠得实在紧了,才放下针线,叹道:“好了,你什么时候见我真生你的气。”
“那张家的事,你可想好了怎么办?”
“差不多吧,”桑晚凝神想了会儿,“有法子的。”
桐花终于放了心,注意力终于挪了回来,“所以你在做什么?男人的衣服,给谁?”
“还能有谁,”桑晚让她自己倒水喝,“人家帮了我,总得答谢一下人家吧。”
桐花震惊:“亲手做衣裳,还是这么好的料子,桑晚姐,你这是要干嘛?”
桑晚放下针线,认真瞧了瞧桐花。
她平日里同人交往不多,论活泼健谈、同人相处,半点比不上她,抱了个讨教的心思:“你说,像你哥那般大小的男儿,比较喜欢什么?”
“我哥?”
桐花想了想她哥,“只要不杀猪,我哥啥都喜欢。”
桑晚摇头,“不是这个,是……做些什么能让你哥这样的男子开心?”
“我哥开心那还不简单,你往跟前一站,什么也不用干就开心了。”
“别瞎说,”桑晚拍她一把,正色道:“我认真的。”
“我也认真的,桑晚姐。你生得这么好看,别说我哥了,就是我瞧见也会开心啊……不过问我哥做什么,我哥这会儿在学里回不来呢。”
桐花单纯,注意力也容易被带着跑,瞧见桌上的糕点,偷偷摸摸碰了下,“桑晚姐……”
“你吃。”
桑晚不吝啬于同小姐妹分享这些,她还想着自己的事。
“生得如何倒其次,他也瞧不见……”
头一回让人觉得眼盲是这样头痛的一件事。桑晚自小便知道自己相貌不差,对旁人的赞扬也是司空见惯,可她生得如何,对常渊这样眼盲的人来说,半点用都没有。
她眉头又皱了起来,垂首做衣裳。
桐花瞧她模样竟是当真在思量着什么,仔细打量着她的脸庞,惊道:“你昨晚没睡?”
“嗯,”桑晚换了针,高抬起手中的线,对准了光线找到针眼,果断穿了进去,“比较急。”
“急什么,”桐花不解,“不就是个衣裳,早一天晚一天的有什么不同?”
桑晚拧眉思索,斟酌着用词:“急着……提亲。”
糕点“啪嗒”掉在地上,桐花扬了声音。
“——什么?!”
萧衍之目光流连她脸上,她也浑然不觉。
从萧衍之的角度能够清晰瞧见她额前几缕短浅的碎发随着微风活跃地飘动着,那双漂亮的杏眸连放空时都亮灿有光,浓长的眼睫小刷子似的微微卷翘着。
视线向下,是她无暇的肌肤,小巧的鼻尖。
还有那双微张的嫣唇,饱满莹润色泽艳丽,让人想象不出那处究竟是种怎样的柔软触感,却又觉得应是会如入口即化的甜糕似的,带着馨香的甜,软化心尖。
马车忽的一个轻微颠簸,萧衍之骤然回神,几近匆忙仓促地移开视线。
心口有诡异陌生的躁动,余光却瞥见晚晚落在腿上的双手小幅度地搅动着手指。
她当真委屈了?
萧衍之思索片刻,仍是没想出自己究竟哪一句凶了她。
方才谈论的本就是与她无关之事,此事繁杂,且危机四伏,她若什么都不知道便是最好的,无端被牵扯进来才是麻烦缠身。
萧衍之身形微动,似有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意图。
但双唇微张后,又很快再次闭上,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深沉的眸光在闭眼后彻底被遮掩。
他本也只是为报答晚晚此前的相救送她这一程,待到抵达江州后他们便会分道扬镳,恩情两不欠往后应当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士兵不明实情,甚以为他有想讨晚晚欢心的意思,但殊不知,晚晚才是那个别有心思之人。
她还是只是个小姑娘,见识不多,心性未定,突然的兴起若是不得回应便也很快会消散。
如此他便不该给予她过多不必要的回应。
这般想着,一夜的疲惫逐渐开始蔓延,萧衍之打算小憩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