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就这样结束了。
我上楼收拾了一下,确定自己人模人样后去见了老师。
土间彻守在三楼外,见到我后松口气,拨动了他手中的卫星电话,又让开身子让我通过。
我没有动,而是问:“你到底是谁,难道你是老师的学生?”
那个只活在老师口中的,任何人事档案都查不到的学生,第一个也是最受老师喜爱的学生。
“我的资质不足以受老师的教导。”
土间彻躬身将我送到老师的房门前,“我只是个游荡在人间的孤魂罢了。”
我半信半疑地走进房间,双手捧着宝刀弯腰躬身,“老师,学生回来了。”
当晚,绪方严一病逝。
——
绪方严一的葬礼十分庄重。
仪式按照本人的要求一切从简,但从全国各地奔丧而来的社会名流就足以让这场葬礼成为接下来几个月的谈资了。除此之外,在绪方严一去世的前几天曾召他的四位学生回洋馆侍疾,而这四个人中有两位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洋馆里,一位相传是东大教授的人被警方控制后又放出,另一位正是目前替绪方家料理丧事,早已脱离医学界的森雪纪。
来参加葬礼的人都说,这四个人定是为了争抢绪方家的秘方[起死回生之术]才互相争斗,失手死了两个,抱病多时的绪方严一就这样被学生们气死了。
小川庆太躲在一旁听人们把他杀几位师叔说得绘声绘色,气得干瞪眼。
被迫和公安签署保护协议,调到公安的私有医院当医生已经很委屈了,他费尽心机得到的教授称为刚到手两天就飞了,还要被这群笨蛋揣测是不是做贼心虚才不敢露面……
要不是因为洋馆里只有他是没有武力的普通人,公安怕他被组织报复才把他藏起来,他也想正大光明地给绪方老师祭拜。
小川庆太苦着脸跟着人流上香,走进灵堂听到连绵的经声不由得肃穆,跪拜在地时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虽然没有得到起死回生之术,但绪方老师临死前特意叫他过来和他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这就足够了。
小川庆太是最后一个见到绪方严一的人,他也是唯一一个继续以行医济世为理想的后辈,这是传承。
他一定不会辜负绪方老师的信任,做一个好医生,兢兢业业为那些在暗处保护民众的公安做最坚强的后盾。
跟在小川庆太身后上香的是长野的三位警官。
哎,说起来诸伏警官和他在公安厅见过的一位公安长得好像啊,不会是兄弟吧。
小川庆太没多想,操着口音假装从地方来的医生和当地县警客套,趁着无人在意悄悄问:
“诸伏警官,你家是不是有个亲戚在公安工作啊。”
诸伏高明的眉心跳了跳,松口一直拧着的眉,可脱口而出的竟然是疑问句。
“是吗。”
他顿了顿,又说:
“多谢。”
然后飞快地走远了。
小川庆太疑惑地摸了摸脑袋,还是跟着浩浩荡荡的人流离开了。他不能多待,以免被熟人认出来。
站在洋馆的大门外,他最后望了眼这座古老的洋馆。
他第一次踏进这座洋馆朝圣时的激动,听到绪方老师夸赞惋惜野田正雄时的愤怒,还是第二次留在洋馆几天的惊心动魄,在这一刻通通消散了。
他突然意识到,绪方严一也不过是一个孤零零的,受人尊崇又受人蒙蔽的,可怜的老头。
人们为他塑的金身将他包裹的喘不过气,终于如那些人所愿闭上了眼,变成了真正的神像。
医学界再不会有“绪方”的名号了,他的名字会被人们默契地掩盖。那些被绪方严一鄙视的对手,被绪方严一反对的主张,被绪方严一踩在脚下的历史,即将通通翻案。
小川庆太想,或许躲在小医院里是件好事。
另类的医学和生物研究很快甚嚣尘上,变成可以公开讨论的课题,那些东西都是他不喜欢的。
巨塔轰然倒塌。
——
我不明白为什么老师最后和我们告别时单独叫了太宰治进去,总不能是告诫他对自己的小弟子好点吧。
连我都被赶了出去,可太宰治不到几分钟的功夫就出来了,手里捧着[千引国纲]。
“老师说,这把刀传给你了。”
我再次接过这把宝刀,流畅的刀身上刻着汉字铭文,极薄极锋利的刀片仿佛能斩断死后的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