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翅眼睫垂落半晌,手掌被笏板硌得血红,最终沈凤翥跪了下来,“陛下,臣劝陛下……”
“收回成命”四字已经滚到舌尖,可他的嘴唇被眼泪黏住了。
众臣见沈凤翥开了口,便不再出言,静静等待。
梁俨见他跪在地上无声流泪,连忙走下玉阶将人提起来,柔声道:“怎么哭了,凤卿,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别怕,有我在。”
说罢,将那硌手的笏板掰开,用衣袖帮沈凤翥擦净颊上泪。
朝臣见两人这般,惊得心如擂鼓。
梁俨登上玉阶,看着跪倒在地的朝臣,沉声道:“朕意已决,再有谏言者,即刻革职。”
“陛下,臣以为……”一红衣官员不信邪,陛下谦虚谨慎,哪会这般昏庸。
梁俨见这人还敢谏言,长眉竖起,当场就让门外的侍卫将其拖了出去,剥其官服官帽。
“谁还要谏言?”梁俨撑着头,冷冷看向众人。
有前车之鉴,谁还敢再出言相谏。
堂上落针可闻,梁俨轻笑一声,旋即让钦天监查看吉日,礼部筹备大婚,今年之内,他便要与骠骑大将军完婚。
男男大婚惊世骇俗,更何况是帝王,众臣被皇帝的威压和命令打得说不出话,直到退朝才回过神来。
朝散,梁俨也不再顾忌,拉着沈凤翥到了自己的寝殿。
门扇刚合上,梁俨怀中便多了一团微微颤动的温软。
“好了,没事了。”梁俨环住纤细腰肢,笑着将官帽取下扔到一边,轻轻抚摸摸爱人的头。
“阿俨,只要你喜欢我,我做不做皇后都无所……”
“是谁当时压着我,口口声声说要做我的皇后?”梁俨将人从怀里挖出来,吻去脸上的泪珠,“沈凤翥,你想始乱终弃?”
闻言,沈凤翥抽了抽鼻子,“呸,这会儿还拿我取笑。我不要做皇后了,我只要你做好皇帝。”
粗糙指腹摸上滑腻的脖颈,梁俨笑道:“这不冲突。”
“阿俨,答应我吧,我……”
梁俨松开手,上下扫视眼前向他撒娇的人,“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以为什么事撒个娇卖个萌就能混过去。”
“阿俨~”
梁俨见他还在撒娇,叹了口气:“凤卿,你善解人意,事事为我着想,我都明白。可现在不需要你善解人意。我说过,只要有我在,我就会护着你,你可以肆意任性,跟随你的心,做出抉择,如果你真心不愿与我成婚,我不会逼你。”
沈凤翥垂下眼眸,“我的心你还不明白?阿俨,我做不做皇后真的不打紧,以你的心性品行,你会流芳百世,若因为我使你被臣民耻笑,被后世笔伐……”
梁俨闻声叹气,郑重道:“人死了不过一抔黄土,随他们评价议论,我又听不到。沈凤翥,你是选我,还是选那些不相干的人?跟随你的心做选择,不过你放心,无论你选什么,我这辈子都只有你,不会娶别人。”
梁俨每说一个字,沈凤翥的心就被重重撞击一次,久久不能言语。
他的心早已追随梁俨,寸步不离,若真要随心而选,他的选择显而易见。
少顷,沾了泪水咸涩的唇吻上了殷红的唇。
“梁俨,我选你。”
——
礼部最近愁得慌。
众人坐在桌前大眼瞪小眼,半天凑不满一句整话。
立男子为后,亘古未见。
惊世骇俗便罢了,这婚仪让众人毫无头绪,无从下手。皇后是个男子,前面留下的范例都不能用。
最令人生厌的是,钦天监那些个挨千刀的,说什么七月初五是今年最好的黄道吉日,那日成婚最为适宜。
他们拍马屁是拍爽了,讨了陛下的好,这烫手山芋就传到他们礼部手上了。
现在距离婚期不足三个月,先不说如何操办,便是按照以前的规矩操办,三个月也够呛。
最终何尚书拍板,不管了,先按照以往立后的规矩操办起来,拿不准的就抛给陛下。
办砸了要死,到了时间办不成也要死,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搏一搏。
现在长平侯府由那位死而复生的云鹤君当家做主,大将军把爵位还给了胞兄,前面那些走过场的虚礼,譬如问名、纳彩、送雁等,全是礼部与沈鹤舞对接。
看着长平侯冷若冰霜的脸,礼官回回都打寒颤,心道又不是他们娶大将军,有事找陛下啊,他们只是跑腿的。
“陛下,喜服制好了,请您过目。”何尚书殷勤道。
梁俨看着架上的喜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皇后的喜服和头冠怎的这般女气?”
何尚书舔了舔唇道:“这喜服参照了以往的规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