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全安小声嘀咕:“总觉着这话有点假……”
费立广让人搬来十头羊,刚刚宰杀放血,体表还残留着余温。
他红光满面,欢快地说:
“贺老板说了,今天要请大伙儿吃全羊宴,羊已经杀好了,就等着各位大厨帮忙拆分下锅!”
曹全安低头看看羊,抬头看看费立广,再扭头看看一旁的冯解放。
冯解放麻利地撸起了袖子,指挥徒弟把羊抬到一旁的台面上。
注意到曹全安怨念的目光,冯解放说:“看什么呢?赶紧干活啊,外面的人还等着吃呐。”
曹全安磨牙,转头对跟着他过来的厨师说:“没听到冯师傅的话吗?赶紧的,来活了!”
后厨忙得热火朝天,前厅的气氛也是一片火热。
劳动服务公司的小年轻们很快和同样年纪不大的罐头厂女工们打成一片,双方叽叽喳喳聊起各自单位在这一年遇到的稀奇事。
“……那人嘎嘣一下就躺地上抽抽了,嘴里往外吐白沫,比电视上中毒的人演的都真!”
“不嫌单位”兄绘声绘色地描述事发场景,比说书的都夸张,听得女工们一愣一愣的。
“说时迟那时快,一群五大三粗的流氓就冲进了我们食堂,担架上抬了个人,嚷嚷着食堂吃死人了,摔盘子摔碗的,把来吃饭的人都给吓走了!”
年轻的女工忙问道:“那要怎么办呀?这不是成心诬陷你们吗?”
“不嫌单位”兄猛地一拍手心,模仿单田芳拍惊堂木。
“那就要说到我们食堂的贺老板了!”
这边在说书,而在另一边,养鸡的郝村长和卖羊的阿布日古大爷兴致勃勃地聊起了养殖生意。
“想致富就不能光靠种地,种地一年下来才能挣几个钱?用老话说,就叫要‘想发财快,庄稼搅买卖。’搞点副业才能来钱。”
阿布日古大爷的汉语不好,听得半懂不懂,连蒙带猜,大概理解了郝村长的意思。
“是,我们草原也是。只放羊,钱少少的;羊肉卖到北京,钱多多的。”
两个老头你一言我一语,即使语言不通,也不妨碍他们聊得开怀。
阿布日古大爷拿出随身携带的白酒,把盛酒的皮囊递给郝村长,示意他喝一口。
郝村长也不推辞,爽快地拿过来,仰起脖子就灌了一大口。
这酒极烈,有个“闷倒驴”的外号,郝村长被辣得直吸气,阿布日古大爷哈哈笑着冲他竖大拇指。
旁边,是恩和森与王东文在聊天。
由于经常往来于北京和草原,恩和森的汉语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高,日常交流完全不成问题。
之前王东文追踪报道了阿坦嘎查与国营收购站的羊肉之争,形成内参上报到中央后,有领导作出“值得认真思考”的批示,并转发给了当地政府。
当地政府迅速做出反应,将批示精神和内参报告以正式文件的形式下发各县,要求各地学习阿坦嘎查牧民经销羊肉的经验。
原本政府内部对于牧民的行为还有争议,一直存在不赞同的声音,但在此之后,基本没有人再提什么“投机倒把”之类的言论了。
阿坦嘎查牧民的羊肉经销生意也越来越顺利,一年就能向市场提供两百万斤的新鲜羊肉。他们的羊肉收购点四面开花,最远的甚至设置在外省。
王东文也由此跃升为报社的资深记者,多篇报道刊登上报,更是被评为年度优秀记者。
他并没有因此自满,依旧扎根群众,骑着辆破自行车,穿梭在田间地头。
听说恩和森来了乌金年代,王东文带着笔记本来找他采访,对阿坦嘎查的羊肉生意进行追踪调查。
恩和森骄傲地说:“我们挣的钱一起拿去买了大卡车,一天就能把羊肉运到北京,特别快!”
王东文在替他高兴之余,关切地询问:“路上安不安全?有没有遇到车匪路霸?”
恩和森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们人多,有刀,有枪,他们不敢的。”
王东文被吓了一跳,急忙道:“杀人可是犯法的!”
恩和森露出憨厚的笑容:“不杀,就是和他们好好商量。”
王东文:……
兄弟,你这个“商量”是正经商量吗?
一旁的过道上,徐和平扛麻袋似的扛着贺小弟轻快地跑进来,身后跟着的纪平波连声嘱咐:
“哎,你小心点,别摔了他!”
贺小弟一点也不怕,兴奋得脸蛋红通通,尖着嗓子大笑。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徐和平把贺小弟放回地上,活动了一下肩膀。
“你小子是吃什么长的,怎么一年下来胖了这么多?沉得我都快扛不动了。”
贺小弟骄傲地说:“吃我姐做的饭!还有我二哥!”
徐和平拿手比划了一下贺小弟的身高:“好口福啊,怪不得长了这么多,都快到我的腰这儿了。”
贺小弟嘎嘎地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