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志文被许大舅打得抱头鼠窜,沿着乡间小道一路狂奔,跑得衣服散了,头发乱了,出门时油光锃亮的皮鞋也满是泥印。
即使被打成这样了,他手里提着的两个袋子也没松开。
随着他的逃窜,袋里的东西像活鱼似的,扑腾扑腾地在袋口跳动。
表哥探头去瞧,眼尖地发现袋子里装的是整条的劳动烟,当时眼睛就是一亮。
表嫂睡眼惺忪地抱着儿子出来,不满道:“大清早吵吵什么呢,把你儿子都吵醒了……大过年的也不让人睡个安生觉……”
表哥没理她,双眼放光地看向门外贾志文和许大舅离开的方向,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
表嫂喊他:“哎,你干甚去?”
表哥头也不回地说:“你别管,俺有事。”
说话间,表哥已经跑到了小路的尽头,拐过土墙就消失不见了。
表嫂抱着孩子回屋,嘀嘀咕咕地骂:“一天到晚也不知在折腾啥,屁也不是,还等天上掉馅饼……”
另一边,许大舅追着贾志文到了村口,正好有辆中巴车停在路边,车上下来了五六个年轻人。
最先下车的人在看到许大舅后,惊喜地喊:“大舅,你怎么知道我们到了?”
许大舅一看,正是他念叨了一早上的外甥女,脸上由怒转喜,高兴地喊:“明珠!”
贺明珠身后是齐家红牵着贺小弟,贺明国和贺明军忙着从车上取下大包小包,两个搬山工艰难地扛起一大堆的东西。
许大舅顾不上贾志文了,急忙迎上来:“咋拿了这么多东西,家里啥都有,你看看你们,哎呀……”
在许大舅眼中,贺家兄弟无论年纪多大都是孩子,有大人在,怎么能让孩子扛东西呢?
他上来就要扛最大的一个包,被贺明珠笑眯眯地拦住了。
“没事儿,我哥他们有劲儿,扛得动。”
许大舅还想帮忙,她转移话题,问道:“大舅,你怎么带着烧火棍出门啊?”
许大舅这才想起贾志文,环顾一圈,这小子已经趁机跑得不见踪影了。
“算了,大过年的,不说了。走,回家去,你妗子炖了肉,还有猪蹄猪尾巴,可香嘞!”
一行人进了家,新盖的砖瓦房宽敞亮堂,地面铺了砖,窗户是木框拼接玻璃,人字形的房顶,抬头可见排列整齐的粗壮梁木。
和之前的土坯草房相比,许家的居住条件是上了一个大台阶。
许大舅笑着说:“现在大伙儿手头有钱,都盖了新房子,到底比之前住得舒坦。外村的闺女都乐意嫁到咱村,他们都说俺们村的人脑子活,肯下苦力,日子是越过越好!”
贺明珠听了也很为许家村高兴。
她和许大舅聊了聊年后蔬菜供应的事,许家村的蔬菜量大质优,矿务局饭店食堂大批量采购,收购价格随行就市,两者间是合则两利的双向奔赴。
贺明珠还想去和许巧燕聊一聊粉条厂时,却见大舅妈正拉着她说些什么。
“你咋想的?能去城里干啥不去?以后不用下地还不好啊?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你也要为灵灵想想吧!”
许巧燕抵触地说:“城里有啥好的,俺就喜欢在村里待着。你别劝了,俺不和贾志文过,年后俺俩就去公社打离婚证。”
大舅妈恨恨地说:“你个没福气的女子!有福气你不享,不当城里人,要当老农民,笨得你!”
贺明珠听了个大概,见两人间气氛僵硬,她便上前打圆场。
“妗子,这是什么了?大过年的可不兴生气啊。”
贺明珠不是外人,不用担心家丑外扬,大舅妈拉住她就是一通抱怨加诉苦。
“明珠你评评理,好不容易巧燕男人回来,愿意接她和灵灵去城里过好日子,这傻女子说什么也不去,要在村里当老农民,你说说哪有她这死脑筋的!”
许巧燕则说:“明珠,你别听俺妈胡说,那男人就不是个好东西,当初说走就走,现在又突然回来,不知道打什么坏主意呢。”
大舅妈急道:“你管他打什么主意,说破天了,他是你男人,是灵灵亲爹,能干啥坏事?”
“再说了,这十里八乡的,哪有女人离婚的?说的好听是什么离婚,说不好听了,那不就是让人给休了吗?!”
许巧燕气道:“妈!你咋能这么说话!”
大舅妈自知失言,嘟囔一句:“俺不是替你着急吗……哪有结婚的闺女一直住娘家的……”
许巧燕这下是真被戳到痛处了。
她赌气道:“那俺不住娘家成不成?俺年后就搬出去住,省得又碍了你眼!”
大舅妈急得直拍大腿:“哎呀,俺、俺不是这个意思!”
见母女间越说越僵,贺明珠赶紧说:“妗子,巧燕姐,你们先别吵,听我说一句。”
大舅妈连忙道:“你说,你说,正好你劝劝她。”
贺明珠没像大舅妈希望的那样,劝许巧燕跟着贾志文进城,而是问大舅妈:
“妗子,您对贾志文了解多少?”
“啥?”大舅妈一愣,“俺了解他干啥?”
贺明珠又问许巧燕:“姐,你知道多少贾志文的事?”
许巧燕张了张嘴:“他是知青,家是乌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