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傅玉呈的水杯。
傅玉呈正扬着手擦头发,眉毛一挑:“嚯!”
声调很轻,像中学时男孩起哄架秧的语气。陈妄自觉丢面,红着脸从床里侧爬出来,端起水杯去厨房刷。
垂着头走回屋,第一眼看见的是傅玉呈修长的足后跟腱,顺着往上,才是一截匀称的小腿——他没敢多瞧,给人家重新晾上一杯水,放回原位。
“你睡哪边?”陈妄问。
“外边,我得早起去学校。”头发擦到半干,傅玉呈把毛巾挂回卫生间,对着镜子擦大宝SOD蜜。
等傅玉呈再回来,陈妄已经紧紧贴着墙躺下了。
傅玉呈来得太突然,忘了这边的枕头被子都是单人尺寸,被子可以横着盖,枕头却不能对半分。
很明显,陈妄也察觉到这一情况了,所以他是斜着躺的。两人脑袋几乎磕在一起,身体却离得远远的,像一个倒写的“V”字。
镧声梗
陈妄把被子推到中间给傅玉呈盖,马上被扔回来:“贪凉吹风,湿疹好得慢。”
被这么一说,他立马觉得痒了。他不敢大张旗鼓地挠,于是侧过身,两条腿相互“慰藉”了一下。
今晚没拉窗帘,陈妄一垂眼就能看见新的窗景。
床品是昨天出太阳新晒的,电风扇把洗衣粉的淡香扩散到整间小屋,晚上湿度有点高,但好在温度正正好,汗刚发出来就被风扇吹干了。明明是舒适到能一觉睡到天亮的环境,他却觉得今晚要失眠。
一个人时,睡不着只能硬熬。两个人时,他就想骚扰另一个。
“睡了吗?”他轻声问。
傅玉呈用平缓的呼吸回应他。
他又平躺过来,傅玉呈散在枕头上的卷发侵占了他的地盘,发质不怎么软,毛乎乎的,扎得他脸痒。
傅玉呈皮肤上有一股晚香玉的香气,想到傅玉呈是用他使用过的香皂洗澡,刹那间头皮发麻,全身血液都涌向了一个地方。
即便傅玉呈睡着了,陈妄也感到难堪。
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扯了扯,他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裹起来。傅玉呈像是被他吵到了,半睡不醒间又把被子分给他一点。
余光一瞟,傅玉呈只留了一小块儿盖在肚脐上……
陈妄引以为傲的生物钟失效了。
在没拉窗帘、前一天没干重体力活、身边睡了个大活人、这个活人还自由活动的情况下,他睡到了早上七点四十。
傅玉呈从卫生间出来,穿着昨晚睡觉时穿的短裤和跨栏背心,背心左胸口处,印有“明德大学”四个红色黑体字。头发打理得又卷又蓬松,小皮筋好好地挂在手腕上,路过床边,陈妄还能闻到大宝的香味儿。
“早啊。”傅玉呈笑着和他打招呼。
陈妄有点恍惚:“今天几号?”
“睡傻了?”傅玉呈站在衣柜前换衣服,嗓音里带点刚睡醒的哑,学着电子报时器说,“今天是2007年5月16日,距离陈妄同学高考还有21天。”
陈妄被噎了一下。
刚才看见傅玉呈走进来那一刻,他差点以为现在是2003年。
他们俩还住上下铺,轮流占用卫生间之后,一起去客厅吃早餐,然后傅玉呈骑自行车驮他上学,两人在学思楼二楼分别,他独自上三楼……
“晚上想吃什么?”傅玉呈坐在门口换鞋,探头往厨房里看,就剩俩土豆了,“想尝尝禺山的大排档吗?”
陈妄不挑:“好啊。”
“晚上等我短信喊你下楼。”
“嗯。”陈妄跑去厨房,从柜子里找出一袋牛奶和他常吃的老式面包,“早饭吃这个行吗?”
傅玉呈打量一眼:“这没馅儿吧?”
“没有,但是有葡萄干。”
傅玉呈没接:“我去学校门口买虾饺。”
“哦……那,路上小心。”
“嗯。”傅玉呈出去又回来,“还有21天,好好学。”
大门关上,陈妄听着傅玉呈匀速而随性的下楼梯脚步声,莫名有种“新婚”的感觉。
他走到厨房窗户边往下看,等了两秒,傅玉呈从楼道里出来了。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休闲衬衫,下面套一条水洗牛仔裤,衣服说不上多贵,但穿在傅玉呈身上就让人觉得,那是曾经穿在奢侈品店模特身上的衣服。
傅玉呈这个人哪怕在家穿着学校发的跨栏背心,出门也要打扮得清爽精致。推着摩托车穿过这片照不到阳光的老破楼,骑上摩托驶了阳光,仿佛穿越去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