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让我去接你!”傅玉呈赶紧去拿毛巾,包住他的脑袋揉搓,“下雨也不知道打个车,你就这么走回来的?”
“嗯。”
隔着毛巾,傅玉呈把他脑袋敲出一声响:“笨死算了!”
“我也这么觉得。”
傅玉呈手一顿,扳起他的脑袋:“眼睛怎么红了?你干什么去了?”
陈妄觉得奇怪。
明明看见遗像的时候他还神态自若,明明一路上都没有想哭的感觉,见到傅玉呈的这一刻,“陈伟豪不在了”这件事好像突然被坐实了。
傅玉呈再一盘问,他就忍不住了。
“阿伟他……他……”陈妄重重吸了一口气,“跳楼了,在他来找我的第二天。”
傅玉呈神情凝固住,惊诧到失语。
“拜托你,说点什么好不好?”他仰头看着傅玉呈,像乞求神明一样虔诚,“我现在……该怎么办呀?”
“先洗澡,我去给你煮姜丝可乐,”傅玉呈迅速冷静下来,抓了抓他的头发,“我陪你睡一觉,睡醒咱们再聊。”
“好。”
陈妄退行成一台机器,完全听从傅玉呈的指令,洗澡喝完可乐,躺上了床。傅玉呈支着脑袋侧卧在旁边,拿手机播放轻音乐给他听。
陈妄背过身去,像幼犬一样把自己嵌进傅玉呈怀里。
阴雨天,房间里有些暗了,陈妄对着白墙眨眨眼,问道:“得了同性恋是绝症吗?”
“那性取向的一种,不是病。”
傅玉呈的声音有些困倦了,语气却格外正经。
他曾骂陈伟豪“脑子有病”,但其实他当时只想让陈妄远离陈伟豪。他球队里有三四对同性情侣,至少他从没觉得那与异性恋情侣有何不同。
即便如此,当他发现陈妄拿他当椿梦主角、说喜欢他的时候,他依旧慌乱无比。这条路注定难走,他想让陈妄的后半生一帆风顺。
“为什么所有人都讨厌同性恋。”陈妄用指甲抠刮潮湿的墙皮,指甲缝变成了灰白色,“为什么要结婚……那不是骗人吗?”
禺山的夏天着实难熬,电扇吹出来的风都是潮热的。
陈妄耳朵尖热得有点红,两个人相贴的地方湿得能拧出水。傅玉呈稍微挪开一点,电扇一吹,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各有各的选择。”傅玉呈叹了口气,“管好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够了。”
陈妄追着傅玉呈贴过去:“那你害怕同性恋吗?”
“怕?”傅玉呈笑了,拇指摩挲着陈妄小臂,几乎把人圈进怀里,“都是普通人,有什么好怕的?”
陈妄不说话了。一曲终了,他轻声说:“你拍拍我。”
于是傅玉呈把手搭在他腰际,随着轻音乐的节奏拍他。
“小时候我睡不着,我妈也是这么拍我的。”陈妄蹭了蹭枕头,“我想我妈妈了,考完试我想回家看看她。”
傅玉呈滞了一瞬,随即附和道:“好,别想那么多,快睡吧。”
“傅玉呈。”
“嗯。”
“我醒来之前,你不可以走。”
“好。”
窗外阴雨连绵,屋里湿热难眠,好在陈妄背后的胸膛炽热鲜活,腰侧的大手干燥温热。
音乐舒缓,陈妄进入了梦乡。
他又站在了幸福里的顶楼天台,没有年味,没有烟花,没有傅玉呈,只有陈伟豪,从他身边毫不犹豫跳下去。
地上是沸腾的油,陈伟豪哀叫着在油里跑,好不容易逃出去,却又出现在陈妄身边。
循环往复。
“阿伟!阿伟!”
陈妄终于从梦魇里逃出来,浑身像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眼前还是那面白墙,一切如常,又物是人非。
“做噩梦了?”傅玉呈揩掉他脑门的汗,哄他,“不管梦到什么,都是假的,再睡一会儿,嗯?”
“不,我要去看卢自心,”陈妄跨过傅玉呈下床,慌里慌张地找衣服换,“我得去医院看看,卢自心醒了没有?他不能再出事了!”
傅玉呈从后面抱住他:“梦里都是假的,卢自心什么事都没有,你找他干什么?”
“你放开我!”陈妄又是蹬腿又是抠傅玉呈的胳膊,一身牛劲都使在了手上,瞬间给傅玉呈抓出好几道红印,“我就去看一眼,卢自心没事我马上就回来!”
“你冷静点!”傅玉呈把人横抱起来扔床上,像给不听话的狗崽子打针一样,扯过薄被裹紧他的手脚,只露出一个脑袋,“你这状态哪也不能去!”
“他是我和阿伟唯一的链接了!”用尽所有气力喊出这一句,陈妄如泄气的篮球,身体软下去哭哑了嗓子,“你就让我去吧……”